第87章(4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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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朔方?郭子仪?活路?

  这些词语对他而言陌生而遥远。他是一个士兵,士兵的天职是服从命令。他的命令是送完礼,即刻返回范阳,归队。这是他过去十几年人生里唯一懂得的逻辑。然而,他那如同野兽般敏锐的直觉却在疯狂地叫嚣着——那个书生没有说谎。

  他并非没有察觉到范阳的异样。安禄山日益膨胀的野心早已不是秘密;那些名为“义子”,实为爪牙的将领们眼中的贪婪与残忍,他看得一清二楚。他厌恶长安,也同样厌恶着范阳。天下之大,似乎处处都是权谋与腐臭,让他这头只懂得在战场上用力量说话的“狼奴”无处容身。

  他按照原计划,将那箱沉重的“礼物”送到了指定的大人物府邸。接待他的是一位面白无须的管事,脸上堆着虚假的笑容,言语间却充满了对他们这些边军武夫的轻蔑。在等待回执的间隙,他听见回廊深处传来丝竹之声,以及那些朝中权贵们高谈阔论的醉语。他们谈论着曲江的新诗,谈论着宫中贵妃的裙摆,偶尔有人提起北方的安禄山,用的也是“忠心耿耿”、“国之柱石”一类的词。

  郭烈站在廊下,看着庭院中那棵被修剪得过分精致的梧桐树,心中那股烦躁感愈发强烈。这里与范阳的帅帐其实并无不同。一样的虚伪,一样的肮脏。

  他拿到了回执,走出了那座朱漆大门。任务完成了。他本该去西市的驿站,牵上军马,踏上归途。可他的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样,钉在了原地。

  他想起那个书生仰视他时,那双清澈眼眸中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子。那眼神里没有轻蔑,没有利用,只有让他无法理解的悲悯。仿佛他不是一件工具,不是一头猛兽,而是一个……值得惋惜的人。

  他在原地站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最终,猛地一转身,朝着与驿站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他用身上仅剩的几贯钱,在西市的马行里买下了一匹最精壮的沙苑马,又备了些干粮和一壶清水。他没有再回望一眼身后的长安城,径直从金光门出城,朝着西方那片更为荒芜与辽阔的土地策马而去。

  没有命令,没有同袍,没有旗帜。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为自己做出选择。选择去相信一个陌生人的一句谶言,选择去奔赴一个完全未知的将来。

  ……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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