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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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慧兰想起曲桴生的物理笔记里,夹着宁晚枫画的笑脸便签,边角都被摩挲得起了毛;想起宁晚枫的诗集里,贴着曲桴生抄的薛定谔方程,旁边还画着小小的箭头,标注“这里的符号写错啦”。

  换掉原来墓碑是两个月前的事。那天林慧兰翻曲桴生的旧物,在深处翻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里面写着宁晚枫给曲桴生的第一首情书,背面写了一串很直白的傅里叶告白公式。字迹已有些褪色,有点模糊,却看得清笔画里的认真。宁母看到时,忽然红了眼眶:“我们给她们换个碑吧。”

  选墓碑那天,两人跑了三家石材厂。林慧兰非青灰色花岗岩不要,说“桴生他爸告诉我说桴生小时候捡过块这样的石头,说里面有石英,像星星”;宁母坚持要在背面刻诗,说“晚枫写了那么多,得让风替她念给桴生听”。争执到最后,林慧兰拿出那张恐龙画,宁母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这是属于两个女孩的密码,刻在青春里,该陪着她们,直到时光尽头。

  石匠刻字的那周,林慧兰每天都去守着。石匠说“这恐龙画得真有意思”,林慧兰笑着说“是两个孩子画的,得刻得像点”,转头却偷偷抹了把泪。

  “该给绿萝浇水了。”宁母从布包里拿出个搪瓷喷壶,壶身上印着褪色的牡丹,是她用了十几年的老物件。他们在墓碑旁栽了株绿萝,是曲桴生病房那盆的扦插苗,宁母小心养了半年,叶子肥得发亮,藤蔓顺着碑壁往上爬,像在给石碑系绿丝带。“让它替桴生看看,晚枫的诗刻得多好看。”

  绿萝的卷须缠着石刻的恐龙爪子,叶片上还挂着晨露,在阳光下闪成碎钻。林慧兰蹲下身,用软布擦掉碑面上的浮尘,动作轻得像给孩子擦脸。“桴生,晚枫,”她对着石碑轻声说,“今天天好,风也软,你们肯定喜欢。阿姨给你们带了爱吃的桂花糕,是按你教的方子做的,放了两勺糖。

  宁母把带来的花束摆在碑前——两束向日葵,花盘朝着太阳,花瓣边缘泛着金边。“这是晚枫最爱的花,”她退后两步,看着花影落在碑上,和恐龙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她说向日葵跟着光走,就像她跟着桴生走。你们看,这花多精神,跟你们俩似的,永远向阳。”

  一阵风拂过,向日葵的花瓣轻轻颤动,像在点头应和。墓园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风穿过松枝的沙沙声,像曲桴生讲题时的语调,平稳里藏着温柔;远处传来的鸟鸣,像宁晚枫念诗时的尾音,轻快得打着旋儿。

  林慧兰忽然觉得宁晚枫的名字一个和曲桴生的名字靠得近一点,现在,她们的名字挨在一起,被同一块花岗岩裹着,被同一片阳光照着,再也不会有谁先离开。

  “你看这阳光,”宁母抬手挡住刺眼的光,望着碑面上晃动的光斑,“像不像她们高中时在操场牵手的样子?”

  林慧兰抬头望去,阳光穿过松柏的缝隙,在碑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暖得像要渗进石头缝里。恍惚间,她仿佛看见两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女,手牵着手走在跑道上,曲桴生手里拿着物理练习册,宁晚枫晃着她的胳膊撒娇,说“再讲一道就去买冰棍”。那时的阳光也是这样,落在她们交握的手上,暖得能焐热整个夏天。

  “像。”林慧兰的声音有点发哑,却带着笑意,“一模一样的温度。”

  她们在墓碑前站了很久,从晨光熹微到日头爬高。林慧兰讲了曲桴生小时候的糗事,宁母说了宁晚枫把诗稿藏在枕头下的傻事,说她被发现时脸红得像熟透的桃子,却梗着脖子说“这是写给重要的人的”。她们像平常日子里那样聊天,语气自然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听见那句清亮的“阿姨好”“伯母好”。

  离开前,林慧兰从包里拿出个布缝制的小恐龙挂件,系在绿萝的藤蔓上。恐龙肚子里塞着薰衣草干花,是她跟着教程学做的,针脚歪歪扭扭,却和碑上的石刻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拍了拍恐龙的脑袋,像在跟孩子说话,“要一直在一起。”

  宁母把宁晚枫的诗集放在碑前的石台上,让阳光晒着牛皮纸封面。风掀起书页,哗啦啦地翻着,最后停在《共生》那页,仿佛在说“就留在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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