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快乐又盲目的子弹(3 /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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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的,薛。

  这太简单了。

  她在心里飘飘然地想,嘴上却自然不敢这样说:怎么会认不出来。她怎么会把薛霁认不出来。出挑到惹眼的宝蓝色风衣,两只手慵然插在口袋里,左胸前别着一枚货真价实的银质木棉花奖章,长发披肩,和现在一样有自然的微卷。

  唇间是一条线,线条是一个淡淡的弯。弯里掬着山岚样飘忽不定的迷蒙,还有一捧乍别月轮的冷。

  从小到大没怎么变过气质的扔进人堆里依然招人注意的一张脸,下颌面对镜头也要微微抬着,从眉弓到唇珠都漾动着未居人下的优秀的骄傲,在一张普通的、“到此一游”式的合照中,她如此、如此绝伦。如此,如此迷人。

  云舒把手指抵在薛霁十六岁的肩膀上,呼吸慢了,眼神飘了,脑袋也变笨了,笨且自由,无拘无束,开始自作主张地串联起在这个家这张沙发上绝没有理由被串联起的回忆,那天晚上被薛霁从出租车里打横抱起时,陷入怀抱有好像乘电梯那样明知很安全的失重,两条小腿从她结实有力到惊人的臂弯垂下,一步一摇晃,脸杵在薛霁十二年后依然薄薄的肩膀上,输密码时,身体一点一点很小距离地磨蹭。

  她有演。不是真的睡着了。

  还是那天晚上,额角那眼睛一样的伤痕被抚摸过了,薛霁的靠近太忽然,从鼻子也好嘴里也好呼出的热气已经一瞬间突到了她整个面部,自然是有嘴唇的,她恨恨地把脸别了过去。

  而或是今天一起乘公共汽车去医院探望妈妈的时候,放学总是这样,车厢里的人多得过分,云舒在“低海拔地带”,哪里有剩下的栏杆可以扶。

  她在人挨人人挤人的铁皮罐头里艰难地岔开腿维系平衡,悄无声息地后悔自己没有同意薛霁那句“打车去算了”的建议,而后听见薛霁叫她的名字,她带着疑惑啊地一声,“可以拉得住我的胳膊吗”,薛霁这样说,攥着栏杆的手从“高海拔地带”往下挪了挪。她拈起一点衣服布料,身体还是摇摇晃晃的,一个紧急刹车都可以把她甩出去。

  所以,薛霁低头柔声好气地补充道,站稳。

  于是云舒只好搭上了自己的一整只手,也自此搭上了自己一整个人,沿途和薛霁一起在车厢里轻轻摇晃。公车窗外的广告、店招,行人、交通灯,高楼、平矮的自建房,都被驮在世界圆弧形的脊背上,慢悠悠地向后滑去,和车流一起走走停停,红色的刹车灯好像一只只盯着她们眨啊眨的吃惊的眼睛。

  云舒抖动肩膀笑起来,薛霁自然感觉到了,所以又低下头把她看着。一点也不用讲话,她们就这样,云舒也明白是什么意思。她为这样奇妙的默契在心里涌动暖流。

  “我是笑,刚在想,老师你到底吃什么长大的。”她的手在薛霁的衣服上渗出汗水,“才能长这么高。”

  薛霁仍是把她看着,眼神沉静得像倒悬天穹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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