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5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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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楼坐在车内,听着田大壮的说话盛气凌人,心上已是不喜欢,再叫佩琼委委屈屈一哭,更是难耐,又推了红柳出来说话。红柳心上虽不情愿,奈何拗不过翠楼坚持,只得再跳下车来,来在武勇与佩琼身边,堆了笑脸儿与佩琼说话:“这位奶奶,您腿伤得厉害,还是先请个郎中瞧瞧的好。佛光寺旁的不说,当家的主持倒还懂些医道哩,请他与您看上一看,您也好放心不是?”

  佩琼这才将掩面的帕子移开,只做个不敢答应的模样,把一双泪眼瞧着武勇。武勇又做个无可奈何地模样,跺足道:“好了,好了,你上罢!这娇气的,哪个受得住你。”口中做个不住埋怨的模样,到底将佩琼扶到车上,红柳又从武勇手上接过佩琼,扶着她进得车厢。

  翠楼看着佩琼进来,脸上先就现出一丝微笑来,指着对面的座儿与红柳道:“扶了这位奶奶坐好,她腿伤了,经不得颠簸哩。”佩琼把双眼盯在翠楼脸上,眼中含些泪,将心上百种情思忍下,颤巍巍地道:“民妇谢过姨娘。”方坐了。

  佩琼在车外时,因她离得远,且又把帕子挡了脸哭,是以翠楼不曾看清她的容貌,这一回离得近了,翠楼便将佩琼的眉眼瞧得清清楚楚,顿时惊讶。她自家生得个什么模样她还能不知道吗?眼前这人的眉眼,竟是与自家有些儿仿佛哩。

  翠楼看得佩琼面目,心上不知怎地,只觉得亲近异常,仿佛许久前曾与眼前这位妇人交好过。只她到底也在齐瑱身边久了,多了些儿心思,因此小心翼翼地问道:“听口音。你仿佛不是光州人氏。”

  佩琼抬眼看在翠楼面上,轻声答道:“姨娘说得是。只是我是流落在外的人,家乡故人,都是前尘往事了。” 因听佩琼说话斯文,与身上装扮不合,翠楼心上更有些儿忐忑,又问道:“流落在外?我方才听着尊夫道,你们是出外寻女儿的,如何来了光州?若是有甚线索,不妨告诉我,许我还能帮得上忙哩。”

  佩琼脸上忽然现出一丝浅笑来,轻声道:“民妇骗了姨娘哩。外头那个,并不是民妇的丈夫,民妇要寻的也不是民妇的女儿,民妇娘家姓个严。”

  听着佩琼这话,红柳已抢到了翠楼面前,张开双臂做个护持的模样道:“你这妇人,你要作甚?!我们老爷可是本地知州!你若是要对我们姨娘不利!我们老爷饶不过你们!”

  佩琼瞧也不瞧红柳,依旧看着翠楼,看她脸容秀丽、肌肤细腻、双眼有神,身上衣裳首饰也甚鲜洁精美,显见得日子过得顺心,心上倒也安慰,眼中含了泪,口角却是带些笑颜,依旧对着翠楼说话:“民妇是劫后余生之人,生死都不在心上呢,民妇要寻的是民妇的外甥女儿哩。人都道她死了,可是我寻不着她的尸身,想是叫人救走了。民妇的姐姐只留下这么一滴骨血,她是生是死的,民妇都就要找到她呀。”

  不知怎地,眼前妇人这段话听在翠楼耳中,竟是钢针扎心一般,眼中也扑簌簌落下泪来,纤手抓着红柳的胳膊,一般盯着佩琼看:“你到底是哪个?为甚你的话,我听着伤心哩。”佩琼又哭道:“民妇心上也一般伤心哩。”

  红柳虽一贯知道自家姨娘虽也有些主意,可是个怯弱的,惯会对月洒泪,可哪里想着她竟叫人不认识的婆子一番胡说八道哄得泪落如雨,待要再呵斥那妇人几句,又怕惹得自家姨娘更为伤心,只得勉强忍耐,转脸来劝翠楼道:“姨娘,你哭得这样,一会儿眼肿了,可怎么见人呢?”

  翠楼一面拭泪一面与红柳道:“你不知道,我心上难过呢!”原是翠楼因佩琼这一番哭诉,便将她自家经历想起。她自一病醒来,便忘了自家是谁,更忘了父母家乡,又落在歹人手上,若不是他们要留着她的清白身卖个好价钱,只怕早叫那些人糟蹋了。后来虽跟了齐瑱,得着他的怜爱,又有了儿女,可来历身世依旧是一片模糊,是以听着佩琼说寻外甥女,不免想到,她的亲身父母许也在这样寻她,可不要万箭穿心,由不得她不落下泪来。

  红柳又哪里知道,还要劝解,翠楼一面儿哭一面与她道:“你且走开,我与严奶奶说几句话。”红柳还待再说,佩琼已走了过来,拉了翠楼的手道:“说句得罪姨娘的话,若是我那苦命的侄女儿还活着,也该是姨娘这个年纪哩,也该是姨娘这般好样貌,好人品哩。”

  翠楼叫佩琼拉着手,心上竟是有些儿安慰,不独不怪佩琼出言莽撞,还拉着佩琼在自家身边坐了,含泪道:“若是上天有眼,看着严奶奶这样虔诚,也要使你们姨甥团聚的。”

  佩琼看着日思夜想的女儿就坐在身边,哪还耐得住,抬起手来用自家手上的帕子替翠楼拭泪,口中又道:“那民妇就借姨娘吉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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