瞻云 第32节(4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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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来最重仪态的人,席地而坐, 衣襟未系, 皂靴虚套;双臂敞开, 一腿伸直, 一腿屈膝,背靠在矮榻上, 头悬仰着, 两眼空洞望向屋顶, 眼角残留一道泪痕。

  熙昌元年,薛壑二十一岁,是来长安的第六年。其实亦是在这一年中,他才真正长大, 真正开始周旋在朝堂诡谲风云中。

  之前的五年,回想开去,分明是年少好时光。

  两厢对比,称得上“无忧无虑”。

  彼时他既是出入漩涡,又是历经一年的丧亲刺激、朝堂浮动,其实很疲惫,思维都有些跟不上了。是故他劝得生硬、无章法、皆是让人听厌的陈词滥调。哪似今岁,他再次开腔劝他,已是翻手戴画|皮,虐身诛心信手捏来。

  当年他一见温颐,心头便多一重愧疚,若他没有离开,是否温颐就不会这样?

  原来他的一次任性,既累人身死,还累人生不如死。

  他劝得口干舌燥,只盼温颐能站起来,盼自己少些罪孽。心中这般想过,一时竟再吐不出话来。

  憋了许久,再启口,音色带了哀求,“到底怎样,你才能不饮这东西?”

  屋中幽香弥漫,一点点钻入人的口鼻喉腔,蚀骨销魂,对于神经紧绷了一年的人,这会竟也生出贪念,想寻得片刻的放松。

  但终究还有一份清醒刺激他,这是梦,是幻。只要走出这间屋子,外头明光普照,一切欢愉浮梦都会消散不见。真正有的是漫漫长路,风刀霜剑。

  他想轻松些,想少背负一些,除了唤醒这人,别无他法。

  于是,薛壑捧来一盏灯,陪在温颐身边。

  六月天,屋中冰雾缭绕,熏炉层层扑香,那雁足灯上的一点火苗十分微弱,摇摇晃晃亮在两人中间。

  他用手拢着,去护住它。终于它慢慢燃直了,不再扑闪,光线愈盛,逐渐照亮四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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