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善禾与梁家两兄弟 第23节(4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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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禾按住她手,笑:“不急,我心里还得再筹谋筹谋。”

  说是筹谋,实则是犹豫。昨夜吴天齐特特留她单独说话,是给了她两条路:

  其一,继续构思画书。但是做画书费时久,成败难料。也许画书销量平平,善禾只能赚得微薄润笔;也许画书能一飞冲天,大行于世,仅此一本便能将“贺山雪”的名号打出去,从此以后只要是署了贺山雪之名的画作,俱不愁售卖。

  吴天齐还说:“昨夜讲了梁邵许多事,实在不是故意讨你嫌的。只是梁邵这人,颇有些气性,模样英挺周正,生平又有些传奇,才干也是不俗的。若能以他为原型,稍加藻饰,融入你的画书,岂不两厢便宜?”

  其二,吴天齐旧时闺友张太太的女儿本月月底及笄礼,来年又将远嫁京都。张太太想给女儿留下一幅及笄小像,以作毕生的留念,自然是要寻女画师执笔的。

  吴天齐补充道:“为人绘像,亦是一条出路。只是收入有限,但胜在稳定。”

  究竟走哪一途,吴天齐给了善禾一天时间,让她自己选。

  善禾垂了眸子,她知道吴天齐心底希望她选第一条路,否则她昨夜也不会与她们说那么多梁邵的旧事。

  指腹一下一下抚着羊毫,善禾这才发现笔头已绞了锋。她怅怅地捻着笔头,心绪如麻。最初应聘丹霞画坊的画师,她悄悄借梁邵画了那幅鸳鸯浴图,才得了吴天齐青眼,与丹霞画坊作契。那会儿她一心想着和离,与梁邵情分寡淡,虽然心中有些愧意,但她更希望自己能有傍身的生计,便顾不得那么许多。而况那幅画只牵涉到梁邵,除非梁邵亲眼见到,旁人再怎么看,也断难认出她画的是自家与梁邵。可如今各种情形却变了,她与梁邵再无瓜葛,甚至作弄了他的真心,决然从梁家离开,若是再借他的事绘那等书册,她实难下笔。昨夜吴天齐所言又甚为阴私,即便她将原事编排得面目全非,即便梁邵浑不在意,可万一呢?万一教裘家人看见,万一被他们认出来,会有什么后果?

  善禾低眉,目光落在那绞锋的羊毫上,心中慢慢有了主意。为人绘像,虽说润笔费少些,但稳妥,可作长久的营生。如今京都贵养女儿的风气渐渐传到各地,想来日后为闺阁小姐们画及笄画像这样的事,或许会成为新的风尚。再不济,女子人生中有许多个重要的时刻,皆值得留影存真,她总能把画像这条路走下去。更重要的是,画像赚来的银钱清白干净,她不需担忧牵累了谁,也不需担忧来日被谁报复,是稳定长久的、有良心的营生。善禾决定好了,这才是她从今往后真正想过的日子。

  她把羊毫重新搁回包袱中,立起身,挽好袖子,长长呼出一口浊气,而后弯了唇瓣,一壁走出寝居,一壁拿了抹布,同正在西厢擦拭灶台的晴月道,笑意清朗:“晴月,我们一起。”

  三间瓦房打扫起来很快。善禾、晴月携手从门前溪流中打来一桶水,浸了抹布,将本就不多的几件家什里里外外擦拭得光洁照人。待拾掇停当,也才刚到正午时分。她们坐在院里的树根凳子上休息,谈着日后的打算,不多时,便闻得车马辚辚,吴天齐派来的小厮驾着一辆青帷小车,破尘而来。

  两名小厮,一唤闻灯,一唤闻烛。把车赶到栅栏门口后,二人齐齐从车上跳将下来,撸了袖子就往屋里搬东西。米粮油盐、灯烛帐幔,还有几套换洗的粗布衣裳,须臾间都已安置妥当了。

  闻灯又从车厢取出一大包犹带温热的饼子,分与众人,笑着同善禾道:“太太说两位姑娘头一遭住在这里,有什么,往南走几里路是个小庄子,吃用之物皆可采买。我们兄弟俩三天来一次,姑娘有什么需要置办的,直接与我们说就是了。”

  善禾闻言笑道:“有劳二位。”说罢,她从怀中取出早已备好的十两纹银,搁在桌上,推到闻灯面前:“借住此地的房金,还有置办这许多东西的费用,另谢二位往返奔波之劳,请两位小郎君务必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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