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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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露在栏杆上凝成细小的珠,被风一吹,便顺着锈迹蜿蜒而下,像谁没忍住的泪,在青灰色的水泥地上洇出浅痕。宁晚枫的鞋尖反复蹭着地面的裂痕,那里嵌着片干枯的花瓣,是上周打扫时没清干净的,边缘卷成了褐色的螺旋,像段被遗忘的心事。她数着那裂痕的分叉,一根,两根,三根,直到听见曲桴生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轻得像落雪。

  “下去吧。”

  没有波澜,甚至带着点如常的冷静,像在说“这道题该用动量定理”,像在说“今天的风有点大”。宁晚枫的指尖猛地收紧,攥在掌心的橘子糖纸被捻得发皱,塑料边缘硌进肉里,疼得她睫毛颤了颤,眼眶却干涩得很。她以为会听到更重的话,比如“我们完了”,或者“你真让我恶心”,可这句平淡的“下去吧”,却比任何斥责都让人心慌——像被宣判了缓刑,却不知道刑期有多久,只能悬着颗心,在等待里慢慢煎熬。

  她没敢回头,怕看见曲桴生漠然的脸,怕看见她眼底的厌恶,更怕看见那片平静下藏着的疏离。转身时,校服下摆扫过堆在角落的旧课桌椅,铁腿与水泥地碰撞,发出“咔啦”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天台上格外清晰,像根针,刺破了刚才那个吻留下的余温。楼梯口的铁门像头沉默的兽,在月光下张着漆黑的嘴,铁锈斑驳的表面映着两人模糊的影子,像幅被揉皱的画。

  脚步落在台阶上,发出沉闷的回响。一级,两级,三级……后腰的钝痛还在隐隐作祟,是刚才撞在课桌上的地方,此刻却比不上心里的空落。宁晚枫咬着唇,逼自己别再想那个吻,别再想曲桴生泛着红的唇,别再想她睫毛上沾着的水汽,可那些画面却像扎了根,在脑子里反复盘旋,每帧都带着薄荷糖的清苦和橘子糖的甜。

  楼梯间的声控灯早就坏了,只有应急灯亮着幽绿的光,把台阶照得像浸在水里。宁晚枫扶着冰冷的扶手,铁锈蹭在掌心,带来微刺的疼。她数着台阶,从天台到一楼正好五十三级,像高考倒计时的数字,一级级往下走,像在剥离什么珍贵的东西。

  就在她的手快要碰到铁门冰冷的把手时,身后传来极轻的一声响动。

  不是风声穿过栏杆的呜咽,不是夜虫藏在草丛里的鸣唱,是布料摩擦的窸窣,轻得像蝴蝶扇动翅膀,却精准地撞进宁晚枫的耳朵里。

  她的脚步猛地顿住,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有什么东西轻轻拽了下她的衣角,力道轻得像片花瓣落在上面,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校服布料渗过来,烫得她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宁晚枫没敢转身。

  她能感觉到那力道没有松开,带着点微颤的固执,像只怯生生的小兽,用爪子轻轻扒拉着她,既想靠近,又怕被推开。月光从天台斜斜地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两道交叠的影子——她的影子微微前倾,肩膀还绷着,而曲桴生的影子,正低着头,指尖清晰地落在她的衣角上,像个笨拙的印章。

  时间仿佛被拉成了细线,每一秒都变得很长。远处的打更人敲过了子时,“咚”的一声,漫过寂静的校园,漫过紧闭的宿舍楼,也漫过两人之间那点微妙的距离。宁晚枫的指尖攥得发白,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一动,就惊散了这脆弱的触碰,惊散了这比羽毛还轻的转机。

  她想起那年冬天,曲桴生把围巾借给她时,指尖也是这样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带着点犹豫,又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坚持。当时雪落在围巾上,很快就化了,留下浅浅的水印,像此刻衣角上那道被攥出来的褶皱。

  那力道终于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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