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长安 第145节(6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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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牧之缓缓摇头,“是他……我希望是他……”

  林牧之言辞含糊,只听得裴晏几人一头雾水,姜离见他说话艰难,忙命人再取热汤药来,待汤药送至,她又给林牧之喂下小半碗,林牧之见姜离如此尽心救他性命,缓得片刻后,终于毫无保留地开了口。

  “范长佑,是我在麟州书院的学生,我当年初到麟州书院,被安排教授音律,音律非科考之目,再加上音律在寻常人家乃是附庸风雅之乐,我这音律先生便也未受书院看重,不仅如此,连学子们都不一定将我放在眼底。”

  “范长佑是最喜音律课的学生,他出身寒门,寄宿在麟州叔父家中,因叔父救过老山长一回,这才得了特许入书院读书,他那时只有十三岁,身量高挺,生得一表人才,不仅擅长明算与骈文,连学器乐都比旁人快,但因出身不好,他时而被学子们欺负,这一点我知道之后,教授音律之时,便对他格外照顾,他也十分信任我,没两月,我们便几乎有了师徒之谊……”

  林牧之说着轻咳两声,喘了口粗气继续道:“他极有天分,我除了教他音律,还指点他明算与骈文诗赋上的课业,他进步神速,令其他先生们都十分讶异,我很高兴,那时我正在修撰一本残损不全的古曲谱,有一段谱子我自己添补后勉强成曲,于是我便将那段独一无二的曲子送给了他,他自小会吹木笛,我便用笛子教他,勉励他莫因出身而坠青云之志,那时,我甚至想到了他将来科考高中,我再赠一曲的场面。”

  林牧之说至此停了下来,神色也浮出悲痛来,裴晏忍不住道:“那后来呢?他是如何死的?是不是与付怀瑾四人有关?”

  林牧之深吸口气,泛红的眸子闭了又睁,哑声道:“后来……就在景德三十六年腊月下旬,他忽然失踪了,我找去他叔父家中,他做车夫的叔父未见他回去,找遍了城中各处书铺茶肆,也不见其人,再后来,他的尸体……在麟州的护城河里被发现,当时他已死了几日,遗体惨不忍睹……”

  姜离听至此处道:“麟州虽地处西南,但每年冬日极冷,就算死了几日,人大概也不会腐烂,你说的惨不忍睹是指什么?”

  林牧之痛苦的闭上眼睛,“他死前受了虐待,面上被刻字,连眼皮也被洞穿,那伤口极深,被发现之时身上皮肉惨白,仵作说他临死之前被放过血,亦或是,有人分明看到他失血却无人相救,他双腿被压断,执笛的手也伤痕累累,而他上半身还被紧紧绑缚着,细麻绳勒进了他的皮肉之中”

  林牧之语声颤抖起来,眼角泪光闪烁,裴晏扬声道:“是付怀瑾四人虐杀了他?!”

  林牧之痛声道:“查不到了,没有查下去,付怀瑾的父亲是州府刺史,报官的人还没到府衙,付宗源便派人出面把此事当做了意外坠河了结,后来尸体被放于义庄,他叔父来收尸之时,尸体未被保存好已经腐烂不堪,看起来……看起来就像是被水冲泡的,后来他叔父收敛了尸体回去,据说要带回老家安葬。”

  “就这么把遗体带回去了?”姜离忍不住问。

  林牧之闭上眸子,“没办法的,据说他父亲常年在外走江湖挣银钱,他母亲则卧病在床多年,就这个叔父见过些世面,但也是身份微贱之人,又能如何呢?书院出面给足了抚恤银两,他叔父便回去了”

  裴晏寒声道:“那你呢?难道你毫不知情?”

  林牧之苦涩道:“我……我知道他因才学太过扎眼,受了不少排挤,但我没想到事情会到这一步,那之后书院上下三缄其口,付宗源心知书院内我与他最为亲厚,还亲自来见过我,我心中不甘,却又毫无办法,自觉无颜留在麟州,遂拒了付宗源的示好去往蕲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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