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活 第547节(2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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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对从前的日子,的确是怀念的,至少不像现在这样,完全被工作吞噬,为工作而活着。从前谢双瑶,在完全掌握自己的工作之余,还是有些多余的精力无从打发,因而产生的无聊。像是什么话本、牌戏,其实多少也是因为这种无聊而折腾出来的。

  不过,这话谢双瑶说起来不介意,谢双吉却不爱听,纠正道,“精力哪有下降,我看比以前还更健旺了。只是这几年来,大家的日子都过得艰难,事儿也多,过了这阵子,等一切都上了正轨,那就好得多了!”

  看吧,人人都盼着‘等一切都上了正轨’,可如果始终上不了正轨呢?又怎么能让一切上正轨呢?

  这个过程似乎是被完全省略了,都默认她能做到,就没人想过,或许谢双瑶其实也没什么头绪,全都是盲目地相信她能做到。这种盲信,当然给她的工作也带来了不少便利,但在很多时候也是个很大的负担。

  谢双瑶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无人可依无人可靠的,她正在驾驭一艘巨舰,在逐渐变浅的水域磕磕绊绊地往前航行,她也不得不承认,她已经越来越难以掌握这艘船的航向了,买地在过去几年间,伴随着气候变化而飞快的壮大过程,其实就是她逐渐的失控过程。

  和一开始游刃有余,一切尽在掌握的统治体验相比,这几年,她的工作基调也有很大的变化,抉择、止损、妥协、割让,成了主旋律。工作从缔造新事物的愉悦预期,转为了避免崩溃,维系最低底线的无奈预期,总是在应对不断的突发事件,推翻原定计划。

  这种感受当然说不上好,不过,还是从结果来说——你不可能因为感受不好就不干活了吧,所以谢双瑶的对策就是完全屏蔽掉这种负面情绪,不因此影响到自己工作时的心情,这对她来说倒不是很难,因为她毕竟不是一个情绪化的人,甚至可以说很难被情绪给影响自己的计划。

  就像是这会儿一样,产生的无奈感也被她飞快地屏蔽了,既然无法改变事实,她就立刻开始转而利用她能利用的一切积极影响——这种民间的盲信,其实也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力量,会让她的计划进展得很顺利,在任何谈判中,先天就占据了非常有利的位置,往往能迫使对手让出预期之外的利益,甚至在博弈还没开始之前,就一败涂地。

  就比如说田任丘吧,其实,谢双瑶对他还算是比较重视的,因为他手里毕竟是掌握了特科官吏这条线,也是现在敏朝最有价值的遗产了,她也预估了田任丘在谈判中会索取的种种保证——确保特科官吏的政治前景,这个是肯定有的,甚至还有他本人的安全等等,都是可能会开出的价钱。

  包括六皇子上位的可能,田任丘或许也会争取一下,毕竟,谢双瑶掌握的暴力虽然天下无双,但她也只有天下无双的暴力而已,这不是杀人能解决的问题,只要田任丘不怕死,那在谈判桌上谢双瑶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傲气的,大家还是要坐下来谈。

  田任丘怕死吗?谢双瑶倒不这么认为,她觉得田任丘有种心如死灰的疯狗味道,早就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只是不太肯定这心如死灰,是受到了气候大灾的磋磨,坐实王朝滑向毁灭的边沿而回天无力,那种挫折感的影响,还是因为他所效忠的君主,在卒中之后,又坚定不移地要将帝制结束在自己这一代,给田任丘带来了一种思想根基被毁的茫然。

  她发现,封建王朝的臣子,对君主往往有一种爱恨交织的复杂情感,一边幽怨,’妾在深闺自怜’,一边又永远走不出这种不健康的关系,在经过复杂的心理斗争之后,甚至竟会自我牺牲,成全君主的政治愿景而不惜自身清名。谢双瑶把这种行为点评为冷脸洗内裤的极致,但她不肯定,这种忠诚到底是对的皇帝这个人,还是未家皇帝这个身份,又或者说,谁当皇帝都可以,只要是皇帝都行?

  这问题的答案,或许连田任丘自己都看不明白,谢双瑶也就是仗着自己身份高,居高临下,比他更看得多了一点。她能读懂田任丘的谈判情绪——毕竟是心有不甘的,想着给她制造点麻烦,别让谢双瑶予取予求,赢得这么轻松。

  或许在进入办公室之前,他是这么想的,可是,他一进办公室,两人的眼神一对上——田任丘的膝盖突然间就软了,几乎是本能的,立刻就往前扑跌在地,好像要跪拜谢双瑶似的......

  这谈判就好像是两军对垒,最讲气势,这一跪,田任丘还有什么气派?周身的决心,立刻冰消瓦解,连他自己都有点尴尬,对着谢双瑶明显就局促了起来,本来十成的功力,估计两三成都发挥不了,谢双瑶预估他会找的麻烦,在他有些结巴的应对中,是一个都没成真,一整个谈判过程下来,顺利得都有点不可思议了,双方很快就达成了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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