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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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忘了锁房门。”又问:“哥哥身上有怪味道吗?”

  颜家遥只一件纯黑的夹克衫,他揪住肩线啪啪抖,以为能抖掉点樟脑味。他骑车出了和平路上大道,很猛地在夜里狂蹬。过赤阑桥时停了停。赤阑桥横过护城河,河不宽不深,却几乎是皖中鲜见的水道。过水道总要望远,无论是否处于困境,都在望水的一刹心口滞血然后即刻释怀。老远亭子那儿光火灿烂。到处都奇巧,他觉得自己像十七年没出过安纺那片废土。

  湛超家是机关省直联排楼,一栋栋侧壁上挂得是年岁大的搪瓷牌。很快找到了13栋,因是一层,靠着讣告找着了他家守丧挂灯的小院。花圈两侧排开多得惊人,挽联在婆娑树影里簌簌发响,轻易知道逝者身前如何如何体面,但也不重要了。绕过一辆黑路虎,颜家遥支住车,看见湛超正蹲他家前庭小池边垂头。他黑袖章上缝了红。喊他一声,他起身找,看定后吓一跳:“家——呃,你,你来怎么不跟我说?”

  “我怕你现在没工夫接。”颜家遥茫然盯他眼睛,很难虚伪做作地摆悼念面孔。他本来就只是在担心这人好不好,“方便吗?不方便我就回去。”

  “你。”看他一身黑漆漆,几乎要分不开他跟夜,湛超费力做笑容:“哪不方便啊?守灵嘛。贺磊他们才来过。走进屋。”拉着他胳膊牢骚:“前天不周五嘛?他晚上还在劈竹子,要做藤笼,吃的什么呀,我的忘了......烩饼。我睡得早,那天特困。早上他也没喊我,我眯到十点,起来还觉得怪。家遥,你懂那感觉吗?就是一下子,觉得,不对,静得发慌,有问题。我去他房间一看,人前半身朝前栽,腿留在床上手挂着。我靠!人还能这么死?我真不知道......医院说是脑溢血,说凌晨大概就走了。我心里就觉得......他以前算八字真的说有劫。”

  又跳话题:“你手腕好瘦啊。”

  亲缘稍远的进厨房吃面饱腹,长条案上摆灵位香坛,前面一男一女默守着长明灯教子盆。男女回头轻易看出是湛超血亲:鼻梁随母,其余父子酷似。谭惠英不妆的面孔异样水肿,黑呢料束缚肥圆的腰肢。她明显是病体,起身费力,说:“谁?超超。”

  “妈。”湛超说,“这也我同学。”

  “叔叔阿姨好。”

  “还特意来。”谭惠英觉得抱歉,她扥不动的湛沛生,“儿子同学来你也不讲话。”

  湛沛生脸色同孝帽样缟白,笑容潦草衰衰,又看回遗像沉默不言。据说遗像画得好与否要看你变动角度,过身人的目光是否柔和地跟着你走,些微有一点狰狞都不好。颜家遥望遗像,湛春成像看嫡孙那样回报目光,温煦慈睦毫不可怖。想到湛超说人可以这么轻易地没有掉,忘掉这人活了八十年都可以算喜丧,他也由衷地心酸。之后某次问到了这件事,人的遗忘机制有益生息,湛超几乎不记得湛春成哭祭火化种种细节,脑际依稀一团影子。但说,“我倒没想到我爸会是最伤心的,他以前还离家出走呢,一礼拜,偷钱走的跟要饭似的回的,我爷爷打断棍儿。他说以为要再斗十年呢结果突然人没了。我也以为,我和我爸会发展成他们那样,结果也怪操/蛋,也是突然就——”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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