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台班忆旧3(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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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琴不敢违抗师命,散板、流水、导板各来过一遍,俞承秋赞道:不错,一开始嗓子不用这么满,稍压一压。

  晚琴道:我唱完了,师父带我练把子。

  俞承秋摇头而叹,若是你唱的时候也像这般技痒,我也不用愁了。他沉吟半晌,又道:跌扑到底毁嗓子,这样罢,师父给你练一段,想看什么?

  晚琴拾起俊丰落在地上的木剑,笑嘻嘻道:宝剑入鞘!

  俞承秋亦笑道:好哇,你给师父出了大难题!话虽这样讲,要演他本行的东西,俞先生很有热情。他背着手轻轻一抛,宝剑便从身后飞也似的落入了身前的剑鞘之中,没有锣鼓却胜于锣鼓喧天、没有扮戏却胜似浓墨重彩,冷清清一个观众,他的动作干净潇洒,演得很自在,他的山膀稳健漂亮,晚琴就抡不出这样好看的山膀。

  想什么呢?俞承秋问她。

  晚琴想的是他小时候耗山膀肯定也吃了不少苦头,说不定还挨了板子,颊边的笑窝就浅浅地旋了起来,可是口中却道:我给师父拿大顶。

  她双手撑在地上,腿上蓄力一蹬,倒立起来,身上的衫子自然垂落,露出一截雪白的肚皮。俞承秋一晃神,就被两只小脚丫子踢中了面门,二人都木呆呆地愣了。

  俞先生眉头紧锁,掩着嘴巴丝丝地抽气,从指缝中闷闷地道:不好,门牙掉了。

  晚琴眼见惹出大祸,骇得六神无主,急惶惶地掰开他的手去瞧,只见他手中空空的,牙齿完好无缺,正咧嘴冲她笑呢。晚琴气得小手在他的掌心啪啪得抽起巴掌来,口中恨恨地道:师父骗人,该打!该打!

  俞先生将她的小手一捉,触感冰凉,便道:怎么这样冷?于是从怀里掏出香膏给她搽手,每个指头都细细地搽过一遍,又将她双手整个包在掌心揉搓,总算是搓得有些热气。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相携着往回走,两双手捂着就没松开,俞承秋仍不忘交代道:回去再用热水泡一泡,手僵着手势就掐不美……

  几日过后,社火上踩高跷的、划旱船的、吹奏班子成排地在街巷中行过。晚琴是披着红绸穿白衣的观音菩萨,身前是玉皇大帝,左右是散财童子,身后还有黑白无常,她坐在四人抬的轿厢中,大约周围只有她一人扮作的神仙面目和善,又是个年轻姑娘,路两旁便有些多漂亮、多俊俏之类的人声传入她耳中。

  她朝着围观的人群一排排看过去,庄稼人黝黑的面孔上都写着苦悲,却没有一张为她所熟习。晚琴自从被鸨儿买了来,只记得自己是保定人,老爹爹姓白,具体住哪乡哪庄,父母什么模样,还有什么亲眷,一概不知。老爹爹以为她去给京中有钱人家做使唤丫头,却不知她转手却被鸨儿带进了烟花柳巷。晚琴心想,爹娘呵,若你们今日能瞧见我,就叫老天让一只喜鹊在我头顶鸣叁声。

  结果吹奏班子敲锣打鼓一路,吵得半个带翅膀的活物儿也没见,却听得近旁卦摊上的瞎子连声叫道:问观音何以倒座,叹世人不肯回头——不肯回头,呜呼呀——

  晚琴喉间一堵,暗道晦气,她扮的又不是什么倒坐观音,这疯话可真真儿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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