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甘沉沦(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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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良捏着她的小腿肌肉问,太太,您有什么不高兴的?一定要说出来,闷在心里的样子教我们都好担心。

  她是这样自然而然地把“我”虚化成了暧昧包含家樵的“我们”,阿良这样明白,分明是晓得自家太太心中所想的,却只能用这样微不足道的佣人的智慧安抚她。

  江蕙在床中央塌下。眼前诸遭事物皆徐徐抬升,己身陷落的过程便不断加剧。

  她自我安慰道:这没有什么不好。正如当初与云家樵认识不久后的某个晚上,与他将人伦完满,她一无所知、为时已晚,她状若半推半就、状若欲迎还拒。

  她第二天早上第一次吃到有人送上门的早餐,白的是第一次吃到的那种现烤出、有焦香味的吐司和她的大腿,红的是果酱和她的脸,花的是他送的玛瑙项链和她的眼睛。

  清贫学生时代摘录的诗歌与工作后微薄的月薪堪堪将她喂养得面黄肌瘦,尽管这面黄肌瘦有面黄肌瘦的美丽,她站在柜台后面,穿着件丑且统一的橙色马甲,依然瞩目得像身量缩小食量也缩小过的梅婷,可终究还是感到不餍足了。书本并不能让她的面目在一昼一夜之间就变得那样红润、剔透、有情和欲流动的光泽。

  尽管她与生俱来的聪慧在耳边自问:这与你一直鄙视的那些站在洗头房里外、招徕生计的女人有什么区别?当初那样起早工作又贪黑上夜校又是为什么?

  但她为一丝不挂的家樵紧紧拥抱,好像一脚踏空、坠落到无穷尽的温柔乡,她学着印象里电视上女演员的动作把果酱很优雅均匀地抹在面包上,递到他的嘴边。

  她脑海里掣电似的鞭打过一条小说里看来的话,有点无耻,有点无奈:“她们是被迫的,而我是自愿的!”......她在港台电视剧一般幻梦美妙的生活中沉沦了,不必再做朝九晚六的商场员工。

  他讲:“我不饿,你吃。”忽而又攥上她的手腕:“我馋别的呢!”于是她又被压倒了。面包掉在床底下的地毯上。他在她身上寻找,一面继续讲:“你旁边工位那个小张......老盯着你的胸口看。你也是的,和他那么亲近。”

  她在情迷中错愕:“没有吧,没有吧?”语气弱得不像质疑像求饶。他抵住她:“我看你干脆别干了,又辛苦,还不安全。”她想起家里绝无指望可能、初次见面便借了长女男友不少钱去买春的老头,然后是一双弟妹的眼睛。心里头有个什么答案要呼之欲出了,这是她自讨的结局:“家樵,那我家里怎么办?”就是这里了。

  他捅进来,介入她简单且紧致的生活:这个好说。你跟着我过,把工作辞了,你家里的事我来照顾。

  这没有什么不好,浪漫极了。

  串联着一颗颗饱满玛瑙石的项链在她胸脯颤抖、游移,好像吐司上的沾满果酱的树莓。

  成为母亲的江蕙用手指把床单捏起一根根褶皱,她心有戚戚,面有戚戚。保姆阿良是她的知己,然而枕边人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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