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君有常心】(3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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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这是否意味着,我也给你带来了潜在的问题?比如我不满足你的需求。”祁庸抚摸着散落至肩头的发丝“那么你要怎么解决这问题呢?你要更近一步地追求我、要和我发生对抗、还是跟我彻底分开?”

  她明显是在担心第二种。文宜摇着头道“错了。单纯的性行为是交易性的,可浪漫关系不是。我们之间并不存在交易,因为你还没有同意或拒绝我的追求,我送你礼物,也并不要求你用身体回报我。你不满足我的需求,不代表我没有得到满足。”

  “我不太明白。”祁庸在求知欲望的强烈作用下站起身“当然,我能够理解维持浪漫关系的部分原因在于单相思,它是被阻碍的,是倾向于悲剧和失败的,浪漫关系的潜在目的是瓦解和消亡。但是我…我不明白,这种关系或许是自然的,但它不太、呃,健康。”

  “你在担心我吗?你第一次担心我。”文宜上前扶住她的手臂“我解释给你听,好吗?我喜欢你无时无刻都保持着理性,我也喜欢你在面对感情和人际交往时的茫然无知,这让我觉得你非常矜贵、高高在上,遥不可及,我喜欢这样的人。但我得说,你没办法用书本里学到的理论知识去解释现实生活,就像你无法用单个词汇为复杂事物下定义。我想,人类注定是悲剧的,是失败的,人的肉体与精神是必然要瓦解,要消亡的。茫茫宇宙中,任何一个生命个体都太渺小,可是人应当抱有这样的幻想:西西弗斯是幸福的。我告诉过你,我有一点基因问题,我失明的概率非常高,可以说我注定会失去我的双眼,但我从不抗拒直视我的命运,因为我是来生活的,不是来死亡的。”

  半晌,祁庸微微偏过头,避开她的目光,低声说“没有无知。”

  她的社会身份和她与生俱来的秉性让她非常抵触‘无知’这类形容词,哪怕她对这领域的确非常陌生。文宜失笑,应承下来“没有无知,只是不精通、不熟悉——你从没有喜欢过谁吗?就没有哪怕一个人,让你觉得想跟她接触、想更了解她吗?”

  “我不知道。”祁庸向她坦白“或许我根本就没有感情。”

  她并非无情,只是忘情。她天赋异禀却赤手空拳,自命不凡的人上人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不许她扶摇而上,这引发她内心激烈的忿恨。文宜已经观察她很久了,当她落笔生花地绘制赝品、变造假画时,她有种施加报复的愉悦。她暗中窥伺买家如获至宝的激动神情,就像拟造花朵形态的螳螂静默地注视着猎物走入攻击范围。她是一个视规则为无物、视美德为枷锁的人,她有强大的意志力和常人难以企及的创造力,她忽视环境的限制和影响,竭尽全力地肯定自己的生命、赞美自己的生命,她怎么会无情?

  “你早已迈出山门,麟女。”文宜摩挲着她腕上的玉镯“为什么还要遵循那些清规戒律呢?”

  祁教授脸上的神色由疑虑重回平静,在她眼风流转,低落眉睫时,文宜注意到她色若珊瑚的唇瓣开启微弱的弧度,显然是将这些话听进去了。

  “那…然后呢?”祁庸追问得没头没脑,文宜不理解,疑惑道“什么?”

  “你对我的期待是不切实际的。我想,就算我接受了你的追求,我们的相处模式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我不想泼你冷水,也不是质疑你的眼光,可是我的性格、习惯,都不会对浪漫关系产生任何正面的、积极的影响。”祁庸顺着她的动作摊平手掌,任由她抚摸着细看自己的掌纹。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接受我的求爱了?”文宜看不出个所以然,拍拍她的掌心,俯下身蜻蜓点水似的吻了一下她的指尖,说“可我就是喜欢和不爱搭理我的人亲近。有句很俗的话,说‘如果月亮奔我而来,还算什么月亮’,你听过么?”

  “我没听过。也不能说很俗,但的确有些俗。”祁庸抵触她主观的曲解,抽出手道“我得想想,我还不明白。但总而言之,你是个怪人——我去睡了,你自便吧。”

  她很少笑,多数时候都是出于无奈,浅淡的两湾细眉微微地蹙着,总带有一些类似于迁就的情状。祁教授或许从来都没意识到,她生得很风流,丹霞千尺雨,青嶂抚云风,倒不是说她有多明艳、多俊美,可文宜总是贪看她的言行举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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