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2 /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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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起大学的时候,说实话,当时的专业我并不喜欢,主修的课程每一节课都很煎熬,又一个人生活在陌生环境,连个发泄的渠道都没有。当时情绪长期处于一种对抗状态,我亢奋,愤怒,焦虑,像条蛇活生生地把自己的身体缠紧打成死结,直到窒息。那会儿我总是有种不甘心,对什么都感到不满,包括我自己,”逸子出国学的专业并不是她自己选的,留学开始也并不是她自己的决定,只是一切都在不恰当的情况下发生在恰好的时间里,最终得到了相对好的结局,“因为极端的情绪伴随着我大半个学习生涯,于是在我开始遇见喜欢的事情时,我很平静——”

  “——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明白,生活并不是总能够顺心如意,你没办法控制发生的一切。当时我尝试过做一些微小的反抗,比如不吃东西,比如剪掉自己头发,试图证明生活还在自己的控制中——当然都没有用,这不是什么好办法。”

  逸子说到这时,五条律子的脸色有些僵硬,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伸进了身体血肉模糊的创口中,轻微地搅动。

  “我控制不了生活脱离自己能够接受的轨道,但是我能控制自己去追求喜欢的事情,这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在痛苦里挣扎的时候,奋力游过去的时候就像是抓着救生圈一样。”逸子静静地看着五条律子因为失神而垂下去的脸,她总这么心事重重,说出口的远不如心里藏着的多,“你说可以做,也可以不做,所有事情都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但真的和平时是一样的吗?在体验过自己不得不做些什么事之后,我想你应该知道自己选择的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五条律子抿了一口酒,举着酒杯的手遮住了她不安的眼睛,不敢让任何人看见她内心潜藏着的微妙的恐惧,看见她所掩藏的‘不得不’有多下流龌龊,装出若无其事的语气,说:“……这说起来很复杂,逸子。”

  “好吧,”逸子只是问她,“那为什么会想要拍照呢?”

  她这才抬起头,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深思,又像是在困扰,语气踌躇地说:“为什么……一开始其实也不太清楚,但是——”停顿片刻,那种复杂的笑容又回到了她脸上,那种充满裂隙的愉悦,“有时候我会觉得……我一直活在被凝视的生活里。”

  她心里那轮太阳又慢慢烧起来,仿佛还能听见相机快门声在英虞湾湿润的海风中响起,游船的发动机转动的嗡嗡声伴随着浪花涌了过来。她浸泡在冰冷的海水里,心情逐渐平静,“所以会忍不住想,变成别人的眼睛,而不是当别人镜头里的装饰品。”说完了她又有片刻的动摇,这样袒露自己的想法令她本能地感到不安的事情。或者说,坦诚让她在自己心中重新受到了审视,她的孤僻原本能够保护她远离伤害。咒术师在人类社会离群索居,在咒术师这个孤僻的群体里她是那个更孤立的个体,她习惯了这样的隔阂状态,她的脆弱和懦弱都掩藏在自我之下,只要她自己不说,没有人会看见。

  现在——一切都被看见。

  五条律子的眼睛放在了逸子下意识伸出来的手上,欲言又止。

  手边的手机这时震了一下,吓了她一跳,看过来信人后,她打开了静音模式。

  “不接吗?”

  “只是短信——”五条律子面不改色地扣上手机,手机这时又震了两下,“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叁下,“不管也没关系。”

  “看起来……挺着急的。”手机震了几回后终于歇了下去,逸子这才说。

  五条律子耸了耸肩,“全都是些不重要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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