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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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规定,柏林镇的军情只能先报兴仁府的黄潜善,再由黄潜善转报济州。元帅府得知金军进犯柏林镇,就陷入了一片惊慌。康履等宦官向康王建议说:“柏林镇与济州相距仅一百里,九大王可取道徐州,南下宿州。”众人纷纷附议,但也有一些武将主张出战,唯有中军统制、贵州防御使张俊说:“虏骑轻捷,倏来忽往。若虏兵追赶,在平原旷野之中,岂不危殆?不如在此以重兵守御城池,尚能枝捂。”康王和汪伯彦又觉得此说有理。直到朱胜非和韩世忠带兵抵达,康王等人方知是一场虚惊。

  张俊是陕西秦州成纪县人,成纪县今为甘肃天水市,字伯英,在张氏家族排行第七,今年四十二岁。他本是信德府的武将,到北京大名府归属元帅府後,愈来愈得到康王的信用。

  再说淮宁府位於开封府西南,今为河南淮阳。三月二十二日,在兴仁府和南京应天府碰壁的张所,又来到此地,希望劝说知府赵子崧发兵,配合吴革,解救京城。除于鹏等人外,另有另有宋朝宗室、宁远军承宣使、知南外宗正事赵士佑同行。赵士佑今年四十四岁,是宋太宗的五世孙,与宋徽宗平辈,在宗室中颇有贤名。由於赵氏皇族人口的繁衍,宋徽宗将一部份皇族从开封迁到西京河南府和南京应天府,另设西外和南外宗正司,管辖两地的宗室事务。赵士佑负责着南京的皇族事务。

  然而张所和赵士佑在沿途见到一份赵子崧的檄书,却加重了两人的忧虑。赵子崧是宋太祖的六世孙,与康王平辈。宋太祖实际上是被他的兄弟宋太宗谋杀的,留下了所谓烛影斧声,千古之谜。宋太宗死後,皇位就一直由他的子孙占据着。然而在宫廷以至民间又流传一种迷信的谶言,说是“太祖之後,当再有天下”。赵子崧眼见徽、钦二帝的被俘,已成定局,就迫不及待地发表檄书。檄书中的一段关键性的文字说:“艺祖造邦,千龄而符景运;皇天佑宋,六叶而生眇躬。”明确地宣称帝位应由自己继承。

  赵士佑十分泄气,他对张所说:“既然八七侄已有称帝之志,便决无发兵之意,不如且回南京。”他称呼赵子崧还是按皇族的排行。张所说:“他既有称帝之志,尤须前去劝谕。”赵士佑事实上也听到过自己的五世祖篡位的传闻,说:“我去劝谕,尤为不便。”张所却坚决不允,说:“挽救大宋江山,承宣身为帝胄,岂能袖手旁观!”承宣是赵士佑的官名简称,按宋时习惯,人们对宗室不称姓。赵士佑说:“八七侄为人刚决,恐非自家们所能劝谕。”张所叹息说:“社稷危於累卵,便是我不去,承宣亦不可不去!”在张所的激励下,赵士佑终於继续同行。

  徽猷阁直学士赵子崧是二十一年前的进士,论年龄其实还比赵士佑大两岁。他凭藉自己的学业,在平等竞争的科场中金榜题名,自然是宋太祖後裔中的佼佼者。张所和赵士佑在淮宁府衙中会见赵子崧,就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赵子崧感慨地说:“宗元帅败於南华,吴太尉殉难於京师,如今开封已成张邦昌伪楚底天下,太上与主上已被虏人劫持北狩,此乃是天数,已非人力所能挽回。”张所和赵士佑得知这些最新的噩耗後,都长久地哽噎不语。最後还是张所打破了沉默,他沉痛地说:“吴太尉天生奇才,生不得展其志,死而得其所,哀哉!痛哉!”他命令吏胥拿来三杯酒,以酒酹地,说:“义夫英灵不泯,歆此薄酌,佑我大宋!”说完,就忍不住嚎啕痛哭,向开封的方向跪拜,两个赵氏宗室也都伤心落泪,陪着跪拜。

  祭奠吴革以後,三人的话题自然转到了国事。赵子崧说:“大宋宗社蒙此奇祸,然而也莫非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杀兄害侄底事,正值一百五十年前,人道虏主完颜吴乞买之貌,酷似我太祖皇帝。”赵子崧不指名地重提宋太宗篡位的事,使赵士佑不免有一种理亏心虚之感,他实际上也同意这种天道报应的说法,而难以对答。张所说:“本朝国史中暧昧底事,疑似之迹,岂是子孙与臣子所能妄议?阁学饱读经史,自当深明大义,常言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京师虽破,天下之事,尚有可为。唯是不能齐心御侮,同室操戈,兄弟阋墙,只恐太祖皇帝不得飨於太庙,太祖皇帝底子孙亦不免有噬脐之悔。”

  赵子崧说:“然而轻佻好色之人,又如何君天下?”他没有指名,但另外两人都明白他说的是康王。这句话说中了张所的心病,有了宗泽的介绍,又有了在济州的所见所闻,他对康王已有相当的恶感,却又不愿意对任何人,也包括赵士佑表露。赵士佑说:“太上即位时,也曾有章丞相异议。然而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年幼之人,经此一番大难,当能奋发淬砺,以副天下底厚望。”原来当年宋徽宗以端王的身份继承帝位时,丞相章曾说:“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这句话如今自然是应验了。在宋朝宗室中,私下对康王也早有一个评价,说他“轻佻好色”,颇似当年的端王。赵士佑只能用这番含糊的言词,回答对方。

  张所说:“这回东宫诸王无一幸免,唯有九大王单车出使,而未入虏营,重兵在握,此亦是天意。请阁学三思,逆天而行事,只恐不祥。”张所这段话不光是针对赵子崧而言,其实也是对自己矛盾和痛苦心理的一种开脱,古人一般都相信有深不可测的天机,在主宰着人间的万事。赵子崧虽然发表了以“眇躬”自居的檄文,却又不能不考虑自己的各种不利因素,到此也以一种无可奈何的心理,接受了两人的苦劝,他说:“依九九叔与张察院之见,当如何行事?”张所说:“自家们可一同上状劝进。”他没有把事情全部说穿,只希望用劝进的方式,掩饰赵子崧自称“眇躬”的行为,化解争夺帝位的冲突。其他两人当场表示同意。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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