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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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是他姊夫沈维周下令于河北直接处决羯主石虎而非留给他这个皇帝裁断,还是沈充言指台城诏封乱礼,都意味着沈氏已经开始了蓄势年久的这最后一步的跨越。

  对此,皇帝其实谈不上有多抑郁失望。他虽然久为人君,但却并无一日能够享受到那天下至尊所带来的权力甘甜。

  当然若说没有忿怨也不可能,但是皇帝也明白这已经不是他能够控制的事情,对于行台的做大,对于江东朝廷的被架空,他也只能旁观其变。

  身为一个皇帝,随着年龄渐长,他自然偶尔也会有属于自己的一番抱负,但现实却不乏残忍的告诉他,他就算有什么利国利民的构想,最好还是收起来,诸事不问、是他能够对这个世道做出的最大善意。

  而任何一丁点的想要有所作为,只会让世道再次大退到此前那种纷乱中,使世道阔行向前的步伐再被打断,使南北生民继续沉浸在战乱虐害中。

  随着世道大势的演变,也让皇帝意识到哪怕是他收揽权柄,也不可能做得比沈大将军更好。一旦有了什么不安分的念想与举动,对他、对天下人而言都绝非好事。

  正是因为有着这一点自知与谨慎,皇帝才能与沈大将军之间维持一种默契。而当世道终于有了实质性的变革,一些问题已经避无可避,在面对沈氏咄咄逼人的姿态时,皇帝感受更多的还是委屈。

  他或许无能,或许庸碌,但在讲到不让自己成为世道前行障碍这一点上,自问已经做得足够好。他家姊夫智计通天,不可能体会不到他的这一点心意。难道真的是至高权柄令人智昏,才让沈大将军表现得过于急切,让事情将要脱离最稳妥的轨道?

  苑中苦思数日,皇帝最终还是决定迈出一步,于太极殿中召见沈充。

  看到沈充孤身入殿,皇帝还是略感错愕,但心情还是稍有舒缓,他起身叉手相迎,不乏感慨道:“沈公此时还肯来见,朕要多谢你。”

  皇帝此言过于直白,就连沈充脸上都显出几丝不自然之色,他礼拜入席之后,又端正神色回答道:“逝者如斯,难免俗情扰人。但无论外者喧扰如何,臣父子始终深记,当年若非肃祖仁义施庇,臣父子早成权门鱼肉,绝难再有后事种种。肃祖大行年久,臣每思及仁君英主音容事迹,多有伤情……”

  “父皇啊……朕只恨当年幼弱,未能深尝父皇所受疾苦,孝道大薄,愧为人主。”

  听到沈充言及先帝,皇帝脸上也浮现出诸多追缅并羞惭,半晌后才收敛仪容,复又望向沈充:“父皇遗泽惠后,朕至今仍赖此成人。旧恩种种不再细述,这些年来,大、姊夫他忠勤王事,未有一日懈怠,残破河山、复成社稷。罢了,即便不言大势,单以私人心迹细剖,姊夫他几番救我,非此恩重关照,朕如今、如今……”

  讲到这里,皇帝已经有些激动。不可否认,他对于这位姊夫是有着真挚淳朴的感情,绝不是软弱君王与强势权臣的那种错位关系,而且也由衷的希望能够将这份感情维系下去,哪怕是做出更多的主动退让。

  但是这种尊位的交替,本身就是人间至凶之大事,又哪能做到情义两全。此前皇帝对此每多奢望,只是因为相信他家姊夫之惊才绝艳、能够妥善处理。可是当如今真正感受到那种咄咄逼人的压迫之后,惶恐之外,也是多有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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