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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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付月山沐浴完,身上罩着宽大的T恤衫和宽松的五分短裤,往客厅走去。厅里的阳台外,孟轻舟背对他而立。他穿着与付月山类似的衣衫,头上贴着一条白色毛巾,右手手掌覆在毛巾上,歪头轻轻擦拭头发。付月山走到他肩旁:“孟老师。”孟轻舟收住动作,将白色毛巾挂在颈间,转身,笑道:“衣服有些大了。”“无妨。”“现在喝酒么?”“行啊。”孟轻舟走进一间房,拿了一支红酒和两个杯子出来。付月山盘腿坐在客厅桌下的毯子上。桌上有孟轻舟倒好的红酒,还有大概是孟轻舟买来的各种吃食。他轻轻晃着酒杯,半垂着清明的眸子,身心俱是不尽惬意。浅尝一口后,心中赞叹不已。抬眸时恰好对上孟轻舟的视线,他问道:“酒非常好,你也爱尝酒么?”“不是我。” 孟轻舟轻轻放下筷子,说道:“我妈热衷,我爸就收藏了许多。”付月山抿了下嘴唇,说道:“难得。”“什么难得?”“真情啊。” 付月山倾杯喝了一口,笑道:“李爷爷家里种了一棵龙眼树,因为季奶奶喜欢吃龙眼。龙眼树下还有他做的老秋千,修修补补了好些年份了。”“羡慕?”“羡慕。” 付月山回答道。孟轻舟点点头,心里觉着付月山口中的李爷爷颇有趣意。他夹起一块儿蛋饺,在吃之前,忽然问道:“付医生不喜欢吃蛋饺吗?”蛋饺一共有八个,孟轻舟吃了两只,剩下的一个都没有被动过,倒是一旁的藕片被付月山吃了许多。“不是。” 付月山道:“我对鸡蛋过敏,不算严重,但是会难受,不是不喜欢。”孟轻舟将蛋饺放到自己面前,将藕片放到付月山跟前。而后,他取了另一双干净的筷子和一个干净的碗,把剩余蛋饺里的一小块肉挑出来放到碗里,递到付月山面前,问道:“猪肉应该不过敏吧?”“不会。” 付月山有点怔,他看着仅一桌之隔的孟轻舟,眸子不再清明,含着朦胧,笑笑说:“其实不必费心。”“这桌上不含鸡蛋的荤菜就只有蛋饺里的一点肉了。”付月山再倒了些红酒,说道:“难怪我弟弟说,他们学生都很喜欢孟老师。”孟轻舟笑笑,道:“不一样的。”“哪儿不一样?”孟轻舟一直在思考,却没说话。已经喝了三杯陈年红酒的付月山,圆润的黑眼珠上像是清晨雾化了的山湖。他肤较白,更显酒色,两颊脸色浅粉浅粉,有些可爱。他说话时语调微微扬起,大抵是因为酒的后劲让他有点兴奋。到底是不像二十八岁的人。孟轻舟不答反说:“付医生,你的脸有些发红。”付月山摸着话尾,手掌抚上了脸颊,脸颊的温热传递到掌心上来。他咧嘴笑道:“我喝了酒容易上脸,容易发烫。”“你生得白。”孟轻舟觉得这个看着不像二十八岁、很爱尝酒但是酒量又一般的人有点醉意了。快零点了。付月山左手手肘放在桌上,下巴埋在手臂里,双唇在力的挤压下稍稍嘟起,右手放至脑后,手指自然屈伸。他眼皮时睁时合,视线时上时下,却还能从容地和孟轻舟对谈。又不知道他醉没醉了。“付医生。”“嗯?”“你脸红透了。”付月山把整张脸埋在手臂上蹭蹭,额前的头发已然被蹭得凌乱。他抬头看着孟轻舟,一反往常的问道:“好看吗?”孟轻舟起身弯腰,把他额前的细碎顺好,轻声说道:“很好看。”他又说:“但是酒不能再喝了,你身上很烫。”付月山笑道:“我还没醉。”接着他又悄悄抿了一小口。跟贪心似的,把杯里的酒喝完了,才把酒杯放远。孟轻舟无奈地摇摇头,无声笑着。“孟老师。” 付月山忽而问道:“比第一天见到我时好看吗?”未等孟轻舟回答,他又呢喃:“早知道那天见到的是你,我就应该穿好看一些。”孟轻舟笑了笑,抬手将眼镜摘下,叠好眼镜腿放在桌上,说道:“付医生,你的好看,与装扮无关。”“孟老师说话真好听。”“我是发自内心。”没戴眼镜的孟轻舟,像是褪下了一片隔阂。眼神更加清亮,自内而外漫出的是迷人的温柔。付月山右手展开伸直,往前搭,手指卡在了小桌子的桌沿上。“孟老师近视几度啊?”“左眼近视300度,右眼散光100多度。”付月山又问:“孟老师谈过恋爱吗?”孟轻舟犹豫了片刻,最后说:“谈过。”付月山微微撅了撅嘴,点头说:“噢。”他现在大概是真的醉了。头搁在手臂上,点头这个动作对一个醉鬼来说有些难度。于是他很费劲的把头昂起一点弧度,又重重地磕下去,点了两个很用力的头。孟轻舟看得心惊,生怕他一不小心就磕到了玻璃桌上。他走到付月山身边,手掌心轻轻钻到手臂旁空着的地方,碰到了付月山的下巴。付月山好像是对他的举止很不解,眉头稍皱,眼睛迷蒙。他抬起头,看了看孟轻舟,又看了看那摊开的手掌,半晌后才说:“唉?我没吐啊。”“是,你没吐。” 孟轻舟觉着付月山喝醉了之后生动又好笑:“你喝醉了。”付月山牛头不对驴嘴地问了句:“那为什么分手啊?”“你想知道?”“想知道。” 付月山点点头,这次磕的是孟轻舟的手掌。“那你亲我一下。”付月山怔懵了片刻,拧着眉,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亲,又似乎是在理解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孟轻舟觉得他醉酒太可爱。只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都快意识不清,此刻突然的不正经,是因为他也有了醉意,还是眼前的付月山醉了人。他正想直接回答问题。却见付月山右手收回来,握住了他的手指,慢慢低下头,薄而殷红的唇在他掌心上,很认真地亲了一下。他忽然忘记了要说什么。然后,付月山继续枕着手臂,侧头看向他,说:“亲过了,说吧。”“我忘记了。”“啊,那你想想,为什么分手啊?”孟轻舟垂眸,不知是在看还有余热的掌心,还是在看那只醉鬼。他趁隙回忆了一番,说道:“因为观念不合吧。”“怎么说?”“这大概就是现实和理想的不合了。” 孟轻舟说:“我们对爱情的观念不一样。”付月山眨眼问道:“你的观念是什么?”“很简单,却也很难实现。” 孟轻舟说:“我想要认真和专一。”付月山问:“他…”孟轻舟摇了摇头,又似是自嘲般扯了下嘴角:“很多不同的想法,我可以求同存异,也可以包容。只是,在我们交往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背叛了我。”“背叛?” 付月山提高了音量。“可以这么说。” 孟轻舟低首回忆:“这件事,首先我有错,我没能陪到他。我接到我爸的电话,他需要我帮他出差一段时间,期间和他打电话通视频的时候,我有感觉到他的不满。后来我加紧了脚步,比预计回去得快一天,我朋友就着急地跟我说,他在大学里瞧见了他和别人亲热。”付月山的头发在灯光的照耀下很有光泽,他好似没力气再抬眸似的,眼睫毛微微颤动着,仿佛是在提醒自己清醒一些。他动了动嘴唇,说道:“这样不好。”“嗯,不好。” 孟轻舟短暂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说道:“我去问他了,他一开始不承认,后来承认了,说是我太忙碌,他就是太无聊。”付月山懒洋洋地说道:“所以就可以和别人亲热了吗?我没见过这种说法,他只不过是在疏解自己的寂寞罢了。”“我也没有。” 孟轻舟说道:“他说他见过,现实中很多人都这样,见怪不怪。他认为他和我这段不值一提的小小插曲可以揭过,但是我坚持要分开,他说我不知变通。”付月山“哼”一声:“那是他不知珍惜。”“那便当我是不知变通吧,当我是很多人之外的那个人吧。他追求及时行乐,我想要认真对待。我能认清现实,但我仍然希望它是纯粹的。” 孟轻舟说:“祝他快乐,也祝我期望落实。”付月山拖长了声音,说话声越来越弱:“所以说,真情难得啊。”“难得我也想要。”“会有的。” 付月山歪头笑了笑:“一定。”“你呢?” 孟轻舟动了动有些麻的手,问道:“对爱情有什么期望吗?”付月山像是静止了,忽而一动不动,眼睫毛也不颤了,眼神有点发呆。随后,他打了个哈欠,掩饰般慢悠悠道:“我啊,期望算不上,就图闲生。一起尝酒一起赏景,顺便养点花草什么的,虽然我也不会。” 付月山笑着,随即手一挥:“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他举起手,傻呵呵地发言问道:“我算不算是和你一伙儿的理想派?”此时的付月山和清醒时的付月山完全不一样,他如今的状态有点憨。发言有逻辑,只是更直接了,想什么便说什么。孟轻舟不禁想,若是白日里清醒的付月山看到这样的自己,会有什么反应。于是他拿起手机,对着想抓手机的付月山拍了张照片。他收起手机,脑海里回响的是付月山说过的那些话。那是很平淡的生活,却无端让他觉出生活里无处不在的浪漫气息。我想陪你一起生活,也想和你经历每一次日出日落。像是一生到老都在厮守。“付医生。” 孟轻舟唤他:“我很喜欢你的想法,你像生活里的诗人。”付医生想夸他说话好听,但不敌醉意,终只能趴在桌子上,轻声“嗯”了一声。“其实你也不算是理想派,这些事情很简单,很容易做到,你只是缺了一个愿意陪你去做这些事情的人。”“我大概真的很理想了。” 孟轻舟自语般:“但是…”好像又不太一样了。付月山让他明白了不一样的浪漫。平淡也是生活中的一种浪漫形式,因为生活里的很多琐碎,也能带来意料之外的愉悦和惊喜。“付医生,你在听吗?”付医生在清醒和沉睡之间挣扎抵抗,最后眼皮终于完整地合上,眯成了一道温柔可爱的线。孟轻舟无奈笑笑。他抄起付月山的腿,打横将他抱进了他的卧室,把小被子盖在了付月山的身上。他走出房间,来到客厅,将桌上的残余收拾干净,最后坐在了沙发上,手指轻轻摩挲着手掌心。夜已经深了,外边却还是灯火通明,这个城市的繁华永不落幕。只是,孟轻舟在高楼林立的繁都里,似是远远瞥见了付月山所说的,李爷爷为其爱妻在一方院子里所种的那棵龙眼树,和那个修修补补好些年的老秋千。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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