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岛来信 第10节(2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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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咳嗽,小病了几日,教科学的先生也有事,所以学堂干脆在七夕前一天就放了假,学生欢呼一声,一哄而散。这也正中我的下怀,即使有人想来接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接。

  我跟父亲说要去参加秀燕的成人宴,所以傍晚等雨停后,还是乘船赶到南岛。其实秀燕的成人宴上均是她的七大姑八大姨,我断然不想去凑这个热闹,只和她约好,等她散了席,晚上就去她家里过夜。

  雨后的夏天有几丝凉意,我深一脚浅一脚从渡口赶去主街,正赶上鼓板骤起,还没到戏院门口就远远听见二胡热热闹闹地拉起来。戏院门口人声嘈杂,一字排开两列小贩,卖仙草冻葵花籽及各色零嘴,抑扬顿挫的叫卖声争相盖过彼此。老老小小的看客相携从四处而来,鱼贯从戏院窄窄的木门涌进去。

  我看到门口的槐树底下站着几个熟人。一个是盛装而来的赵德容,穿了一袭水红色的旗袍,描过眉粉面桃花,仿佛一夜间大了五岁。另一个容貌和她相似,但比她高一头,是她的兄长赵启容。再一个,站在他们两个的对面,只有一个瘦长背影,穿乳白色的衬衫和西裤,似乎伸长了脖子在向远处张望,更显得身材高得有一点可怕。

  我立即缩进旁边茶肆的棚子底下,掩身躲进人多的地方。幸好戏院有一处后门,就在茶肆旁的小巷里,我才躲过那几个熟人进了戏院。

  咚咚锵锵,梁山伯祝英台正式踩着鼓板甩着水袖走上台来。我躲在台子后面的阴暗角落,只看到小妙仙的妙曼背影和二胡师傅摇头晃脑的侧脸。台下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卖花生米和仙草冻的小贩挑着担子穿梭在过道里。有头有脸的太太们则都在二楼,坐在红得有几分沉闷的大灯笼底下,幽幽地喝着茶。

  我的目光在人群里逡巡,找不到冬生的影子。

  这几天海上不大平静。他虽说会来,但谁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总归是生计要紧。

  虽是这样想,总难免情绪会有些低落。我十六岁的七夕,竟然落到这样孤清冷淡的下场,着实令人失望。

  台上演到长亭相送,二胡的节奏慢下来,有一点哀婉的味道,丫鬟和祝英台齐声重复地唱:十八里相送到长亭,十八里相送到长亭。

  我落寞地听着,忽然觉出异样,一个影子不知何时罩在我头顶,耳边有轻微呼吸的声音。我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一个高我一头的男生,剑眉星目,正是冬生。我惊喜得差一点叫出声来,冬生竖了一根手指在唇边,示意我噤声,然后弯起薄唇,微微笑了笑。我于是也忍不住微笑起来,踮起脚尖附在他耳边说:“你来晚了,戏快演完了。”

  他只管望着我笑,回答说:“不晚,我只爱看化蝶这一段。”

  我颇心有余悸:“是不是海上风浪大?这样的风浪天黑在外海行船,会不会不安全?”

  他顿了顿说:“并没有去外海,往永平跑了两趟,所以晚了些。”

  大部分渔民直接把捕来的鱼卖给南岛的鱼贩子,虽然价钱便宜些,但省时省工,大部分人也没办法把几千斤的鱼运去永平县城。我做出不解的表情,他笑笑解释:“正好在永平码头上找了些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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