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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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俙告诉他宗望桥是肝硬化,医生让他们可以准备后事了,这些都在意料中,意外的是宗望桥这么晚才进医院。所以宗望桥没必要待在医院浪费床位,而且他想回家,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想回家,不是回来承担父亲的责任,是回来等死。

  宗俙给宗望桥请了一个护工照料,护工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眼睛大得可怖,法令纹从鼻翼两边延伸到嘴角,唇薄得如纸片。宗炀和颜鹤径进门时,女人躺在沙发里嗑瓜子,见有人来了也不怎么收敛,不情不愿地给两人倒了一杯水。

  “你们是他儿子吧?”

  “对。”

  “他一直念叨自己儿子呢。”她说。

  宗炀感到一阵不适的反胃。

  女人走在他们前面,率先打开门走进去,门内立即飘来一股沉积已久的恶臭,是濒死之人酸苦的体臭,以及烟酒混和在一起的气味,犹如棍棒,敲懵了两人。女人倒习以为常,神色自如地走进最里面,像步入一个窑洞,肥硕庞大的身躯罩在了宗望桥的身上。

  “你儿子们来了。”

  颜鹤径也被当成了宗望桥其中一个儿子,他和宗炀站在床边,目睹着宗望桥缓慢地睁开眼睛,一切都被收纳进慢镜头里,在床头台灯的昏暗灯光照明下,宗望桥的脸黄得吓人,好像满脸裹满了黄色的泥土,他瘦得两颊凹陷,眼睛无神涣散,直勾勾盯着天花板。

  “要我说你们爸也是可怜,人都到了这个地步,子女还不经常来看他,人还是要孝顺一点好哦,不然会遭天谴的。”女人讽刺道,蓬乱的头发遮住了她的大部分面孔。

  颜鹤径不悦,这女人说话太不好听,而且声音尖得像老鼠叫。但他又懒得与她争辩,只送去一个瞪视。

  “他是可怜。”宗炀说,“落魄成这个惨样,又恶心又可怜,都算不上一个人了,就是一团会发热的畜生。”

  女人惊愕地张开双唇,慌乱地看了一眼颜鹤径,像被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唬到,随时准备退出去。然而宗望桥的脖子在熏黄的枕头上动了动,嘴唇蠕动,从紧咬的牙齿中吐出一句很肮脏的咒骂,弹探出手想抓住宗炀。

  宗炀眉毛也不皱一下,因为他看到了在宗望桥那瘦骨如柴的胸膛下、庞大圆滚的肚皮下,被单中间的一小团黑色慢慢扩散,速度越来越快,最终构成一滩不规则的圆,静止着、成为耻辱。不止宗炀看见了,其他两人也都看见了。尿液的骚臭姗姗来迟,宗望桥奋力挥舞双臂,抬起他的臀部,又重重落回床板上。

  女人熟练地从床头裹起被单,把宗望桥翻转过去,扯掉他的裤子和内裤,看也不看他腿中央如虫子般老态的玩意儿,衣物被单卷一卷,女人头也不回地走了,宗望桥躺在床垫上,发出一声痛苦的叹息,手背颤动,却抓不住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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