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主 第124节(2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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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印花税票于敕令颁布的次日,即十月六日开始出售,在这一天里,尼德兰所有的大小城市都举行了规模不等的抗议活动。在阿姆斯特丹,这场抗议最终发展成为暴力行为,负责出售印花税的税务局大楼被一群愤怒的当地商人和市民彻底捣毁,那些西班牙税吏们被揪着头发拖出了办公室。他们身上的衣服被扒的精光,而后市民们给他们的身上涂满了柏油再沾上鸡毛,牵着他们游街示众。当地的西班牙官员试图维持秩序,却被人用从路面上挖出来的铺路石砸得落荒而逃,最后不得不求助于当地驻军才暂时让局面平静下来。

  西班牙当局在官方文件当中,声称女总督殿下对于“在一些省份里由一小撮人煽动起来的犯上倾向”深感震惊。这些可怜的西班牙代表们没有看明白,尼德兰如今的暴力对抗已经由个人的行为发展到了一种群体的行动。至于将那些闹事的人武断地认为是“一小撮人”,这可实在是大错特错。在这几十年来,西班牙政府的每一项不得人心的举措,损害的也许的确仅仅是一小撮人的利益,但是如果女总督和她的顾问们把这些在一桩桩孤立事件里利益受到侵害的“一小撮”加在一起,他们就会发现西班牙政府已经把大多数的社会阶层推到了自己的对立面上。西班牙人的四周是由无数的“一小撮”构成的汪洋大海,而女总督和她的顾问们,不过是这茫茫大海当中的一座孤岛。

  让我们将目光回到尼德兰的首都布鲁塞尔,如今距离印花税敕令的公布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星期,虽然外面的街道上已经天翻地覆,然而在城中央的总督宫里,一切还是老样子,这里仿佛是一个独立的恒星系统,其中的每一颗行星都按照自己的轨道行驶着,丝毫不受到外界纷扰的影响。一切就如同一座精密的钟表一般,按部就班地运行着。

  这时钟如今指向早上九点,这是女总督殿下晨起的时刻。

  在女总督的卧室门前,殿下的女管家轻轻敲了敲房门,而后转动房门上那金色的把手,推开门走进了房间。

  女总督的房间里十分昏暗,百叶窗和窗户都紧紧关闭着,厚重的窗帘挡住了任何试图溜进这间卧室的光线。在最远处的小桌子上燃烧着一盏长明的油灯,它那细微的烛火在墙壁上投下与其大小并不相称的昏暗影子。

  女总督睁开了眼睛,从大床上空那因为女管家的脚步所带起来的气流而飘荡摇曳着的床幔当中,传来刚刚从舒适睡眠当中醒过来的人常发出的那种慵懒的哼哼声。

  “是您吗?德·卡瓦耶罗夫人?”女总督问道。

  “是的,殿下。”德·卡瓦耶罗夫人拉开了窗帘,将窗户和百叶窗全都推开,让外面的新鲜空气涌入房间,替换走这屋里那不健康的碳酸气。做完这些之后,她拉开床幔,朝着女总督行了一个屈膝礼。

  女总督把上半身从被子当中里探了出来,将后背靠在松软的鸭绒枕头上,那一头黑色的秀发在她的背后披散开来。尼德兰的女总督,帕尔马公爵夫人今年已经三十四岁了,虽说她一贯保养有方,然而经历了两段婚姻,生育了两个孩子之后,那无情的岁月和从不消散的忧愁还是在她那张光泽的脸上留下了难以被忽视的痕迹。

  玛格丽特·德·帕尔马,婚前被称为奥地利的玛格丽特,作为查理五世皇帝的私生女,是一次酒后激情的产物。她的母亲是一位法国贵族家的侍女,而在故事发生的那个时代,让家里的侍女为地位高的男性客人侍寝,还被认为是待客有方的体现。与当时还算年轻的查理五世皇帝一夜春风后,这位侍女珠胎暗结,然而直到玛格丽特五岁时,查理五世才承认她的存在,并把她送去了奥地利接受教育,而她的监护人正是皇帝的姑姑和妹妹,即之前的两任尼德兰女总督。而后她先是被许配给了教皇克雷芒七世的外甥亚历山德罗·德·美第奇,在亚历山德罗遇刺身亡之后又嫁给了教皇保罗三世的外孙,帕尔马公爵屋大维·法尔内塞,她为公爵生下了一对孪生子。

  自从四十年前查理五世皇帝登基算起,尼德兰的总督一直由哈布斯堡家族的女性成员担任,这其中一部分的原因是为了让外国王朝在尼德兰的统治显得不是那么富有侵略性,一位女性作为统治者比起一个耀武扬威的外国亲王,显然更容易得到尼德兰人的接受;除此以外,由于女性的继承权颇具争议,由女性统治这片哈布斯堡家族最为富庶的领地,也大大减小了家族成员利用这片领地作乱的可能性。因此当帕尔马公爵夫人的姑姑,上一任尼德兰女总督辞职以后,菲利普二世就顺理成章地任命他的这位同父异母的姐姐来填补这一空缺。

  趁着女总督还在醒神的功夫,德·卡瓦耶罗夫人从房间里走了出去,不一会她再次回到房间里,手里还捧着一个银盘子,里面放满了需要女总督过目的文件和信件。

  女总督下了床,她指了指梳妆台,示意德·卡瓦耶罗夫人把盘子里的东西放在那里去。

  德·卡瓦耶罗夫人按照女总督的命令,把盘子里的文件和信件分门别类地在梳妆台上摆好。当一切收拾妥当以后,女总督穿上一双丝绸拖鞋,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朝着梳妆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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