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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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莱勒不愿老是想到这点,可与此同时这却是他唯一的安慰。他拒绝相信黎娜已经死去。他从一开始就对安妮特说,是有人弄走了他们的女儿。茫茫天地中的某个人知道她在哪里,如果他此生只剩最后一件事要做,那就是去找到这个人。那个夏天他敲开每一个他认识的单身男人和乡村怪人的门,请求看看他们的地窖和阁楼。他既遭遇过谩骂侮辱,也有人请他喝过咖啡,但最后留给他的只有孤独。原来孤独如此常见,它腐蚀寸寸土地直至边缘,像疾病一样在那些当其他所有人都离开了,唯独自己停留原地的人们之间传播。现在他成了他们中的一员,孤独人群中的一员。

  “你知道一个叫何德贝格的村子吗?”

  凯鹏皱眉抿嘴,目光落在香烟架上,似乎答案就写在那里。

  “不知道,在哪儿?”

  “北邻阿尔耶普卢格。”

  “你要去那里寻找吗?”

  莱勒点头,撕下香烟盒上的玻璃纸:“如果我没回来,你知道怎么做。”

  “你不是打算非法闯入某个人的土地吧?”

  “我要去查探一个强奸犯和家暴者的农场。”

  凯鹏摇了摇头,他脖子上松弛的皮肤抖动起来,但他没说一句话,只是吹起了低沉的口哨。几个年轻人走进商店,莱勒把香烟放到嘴里,对凯鹏眨了眨眼就朝门口走去。

  他把车停到从卫星地图上发现的一个被杂草掩盖的拐角。从这里他可以沿着一条穿越罗杰·伦朗德土地后方的小溪行走。他步入已长到他胳肢窝的厚密的矮树丛,费力地开辟道路,成群的苍蝇黑云般从野花丛中盘旋飞到天空。罗杰·伦朗德的农场像一栋中世纪的堡垒,被野草疯长的田地和遍地荆棘的森林包围。尝试穿越那样一片土地是一场噩梦。

  莱勒把裤腿扎进靴子,把风帽戴在头上以免被蚊虫叮咬。到达森林界限处,他折下一根树枝在空气中拍扇。蚊子的嗡鸣声在他周围平静下来,随之平静的是他的厌恶感。地面泥泞而腐臭,夜晚的太阳在林间描绘出光带,昆虫也在那里聚集成低沉的云。尽管戴了风帽,也不断用树枝拍打,他还是能感觉到它们在叮咬他。它们一路叮咬到被汗水浸湿了头发的头部。手枪别在腰带上,他感到恐惧气息从皮肤毛孔渗透出来。可能正是这种气味招来了该死的蚊子。

  他不知道他在惧怕什么,是因闯入别人的土地而产生了不安感吗?抑或害怕那些他可能发现或不会发现的东西?这都无所谓。他会用尽一切不论合法与否的手段去寻找他的女儿。也许他害怕的是他会丧失理智。单枪匹马地行动这档子营生本身很诱人,没人看到他看见的事物或是得出相同结论。莱勒在孤军奋战,他深知这点。也许他应该开始拒绝服用地西泮或佐匹克隆,然后整晚在社交网站上为他失踪的女儿悲痛。那似乎对安妮特很奏效。她没有违反任何法律,她没有大半夜荷枪去别人的土地上搜查,她没有开车去死寂的乡村,然后一头扎进废墟里寻找她的女儿。总是他,总是他独自一人。

  森林豁然出现于眼前的时候,他的T恤衫已经湿透,紧贴着皮肤,他的耳边不再有蚊虫为争夺他的血液而嗡鸣不已。站在林中空地上,他瞥见一处杂草丛生的围场,看上去已弃置多年。他蹲在苔藓和花丛中观察那栋主楼,一栋经受了风吹雨淋的双层建筑。夜空投影在灰暗的窗玻璃上。这里毫无生命的迹象,不论是动物还是人类。莱勒猫着腰穿过围场。沃尔沃汽车停在其中一堵墙边,他现在可以看见它了。一块防水油布盖住一辆机动雪橇,也许是雪地摩托车。他小心翼翼走过一辆装满黑土的手推车,来到一片不久前收割了马铃薯而此刻正等待新芽破土的田地。他脚下的土地潮湿阴冷。他的目光停留在柴房上,这栋离他最近的建筑,然后听狗叫完了最后一声才站起来。他开始狂跑,但没跑多远就又摔倒。门上铰链尖厉的拖曳声划破沉默,紧接着是一阵干咳。莱勒尽量一动不动地躺着,可他的心脏和双肺贴着地面大幅度起伏。露水一层层浸透他的衣服,寒冷让他回忆起他孩童时代曾掉进去的那个冰窖。他的双手被参差不齐的冰窖边缘磨得鲜血淋漓,而他的父亲一瞬间变得异常冷静,喊他抓紧绳子:“抓紧绳子,儿子!”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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