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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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年,巫郁离二十一岁,从中原到南疆,从万物初生的远古到大神隐匿,没有大神巫比他更年轻。他终于可以在大祭中担任主祭,终于可以亲手从滚烫的炉灰中拾起占卜的龟甲,向百万生民宣告神祇的旨意。

  于是,一年之终,月圆之夜,巴山神殿郊天大祭,南疆部落首领齐聚巴山,妖魔凡人列席于下,路鼓隆隆而鸣。所有凡灵跪拜于高台之下,高台上,炽烈的篝火熊熊而烧,那冲天的火焰仿佛能舔舐天空。巫郁离戴着黄金鹿面,捧着黛青色龟甲,一步步拾阶而上,将龟甲置入篝火。

  圆月悬于中天,篝火照亮巫郁离瑰丽的黄金面。他缓缓屈膝,对月长拜,高声道:“郁离祷问吾神,天下苍生,莽莽丛丛,神巫贵胄,奴隶生民,安有别乎?祭祀牺牲,神可乐乎?血肉涂地,神可哀乎?郁离欲齐天下之民,分天下之土,神可允乎!”

  底下所有妖魔凡人都大惊失色,连戚隐都惊诧万分。原来巫郁离努力爬上大神巫的位置,便是为了等待今日。他要借龟卜,变旧法。可这无异于以一人之身,抗千万之众。他在豪赌,赌注是他的锦绣前程,更是他的性命。

  巫衡执杖捶地,怒道:“巫郁离,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天生万民,自有定序,你何来胆量,妄测神意?”

  “阿离大人疯了!”神巫们纷纷私语,“大人是不是魔怔了?”

  “郁离不敢妄测神意。”巫郁离跪在篝火前,一动不动,“义父,神巫功课第一日第一讲,卜吉问凶,横纹曰吉,竖纹曰凶,是耶非耶?”

  “这是自然!”巫衡道,“这是最简单的道理,就连蝇蝇小奴都知道。”

  “那么,”巫郁离淡淡微笑,“且让我们看看神的意思吧。若神曰否、曰驳、曰不可,则郁离即刻卸下黄金面,自请为叛逆,放逐天穆野。”

  “你……”巫衡瞠目结舌,“你真是疯了!你真是疯了!”

  没有谁明白他的坚持,因为举座之中,没有谁曾被活生生埋入殉葬坑,没有谁一夜之间失去嬢嬢,更没有谁见过白鹿姜央。只有巫郁离,只有这个眸似秋水,心如硬铁的男人。他挺着脊背,跪在篝火前,跪在月光下,等待龟甲开裂,神祇的旨意降临。

  咔嚓一声,篝火中一声爆响。底下所有窃窃私语都停了,众目睽睽中,巫郁离取出了那块龟甲。一整块龟甲,只有一条细细的裂纹,无比刺目地横亘中央。数百年来,从来没有哪块龟甲的裂纹这样单纯。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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