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4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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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盏儿脸微微一红,犹豫片刻,才低声说:“那天盼儿姐姐起来后,牛妈妈叫我端了一碟糕上去。那是望仙桥王宣家的玉屑糕,盼儿姐姐一向爱吃,那天却一块都没动。我扶她躺下后,瞧着那糕,竟犯起馋痨,便偷偷吃了一块。吃过一块,反倒越发逗起了馋虫,便又拿了一块,可才咬了一口,便听见牛妈妈带了张郎中上楼来。牛妈妈最恨人偷嘴,若见了,一定拿针戳我的嘴皮子。我一慌,不知该把那块糕藏到哪里,见窗户开着,忙伸手丢到窗根下头的琉璃瓦上。后来一忙乱,竟忘了那糕。等出了那凶事,公差去那房里查验过后,我才想起来。趁人都走了时,偷偷进去寻那块糕。可到窗边才探出头,几只鸟扑啦啦飞了起来,唬了我一大跳。等定下神再一瞧,那块糕已经被碾碎,大半又被鸟啄食了去。”

  “被碾碎?”

  “我当时瞧见,便有些纳闷。鸟力气再大,也只能啄碎,剩下的那些糕却被碾成薄片,粘在瓦上。若不是你问,我还忘了⋯⋯”

  冯赛顿时明白:是有人翻窗而入,没有留意,踩到了那块糕。杀死顾盼儿的,正是这踩糕人。

  但这会是何人?为何要杀顾盼儿?当时李弃东才从狱中放出,便先赶到这里来见顾盼儿,有何紧要事?顾盼儿之死与这紧要事有关?

  三、家常

  梁兴和梁红玉在那小宅院里躲了两天。

  那院门从外头锁着,他们夜里回来时,是偷偷翻墙进来,怕邻居听到,堂屋门也一直关起。水和吃食,梁红玉此前已经备足。两人各住一间卧房,白天无事,便在中间的过厅坐着轻声闲聊。

  梁兴原想和她论些武艺剑法,梁红玉却极好奇梁兴过往经历,点点滴滴不住盘问,连幼年时哭过几回、挨过几回打、偷吃过什么、尿过床没有⋯⋯一一都要穷究。梁兴从未跟人讲起过这些,自然极不情愿,但看梁红玉兴致那般高,又不好沮了她,只得一样样如实回答,像是打开心底一个旧口袋,翻转过来,将里头的东西全都搜检一遍。梁兴自家都诧异,心中竟藏了这许多旧忆,尤其是和父母在一处时那些旧事,桩桩件件,哪怕极细小寻常,如今回想起来,都似被夕阳映照,纤毫毕现,让他心底一阵阵暖涌。

  儿时,他一直嫌那营房窄陋,转身便要碰落东西。常说自己若成了人、做了将校,一定要置一院大房宅,让父母搬进去,尽情走跳。可如今回头一望,那低矮房舍里,处处都闪着亮,那光亮并非金银之亮,而是父母望着他时,眼里那无限慈爱之光。

  他讲起有回惹恼了父亲,父亲抓起扫帚要打他,可举了半晌,都下不得手,最后竟狠狠抽打起脚边一只木凳,那木凳被抽得连翻了几个滚儿。他娘进来看到,一把夺过扫帚,为那凳子和他父亲争嚷起来。他父亲又不善言语,闷挨了一串责骂后,才憋出一句:“我要打的是那个倔骨拐!”他娘一听,顿时瞪向他:“我也正要打这闲撮手,把我的油瓶和醋瓶混在一处,想煎油果子,却煎出些酸疙瘩,还溅得我满头满脸。你要打,莫拿这扫帚,去拿那火钩子——”“火钩子不打坏了他?”两个又为火钩子争起来,争了一阵,回过神,反倒一起笑了⋯⋯

  梁兴说到这里,也不由得笑了出来,眼里却不禁涌出泪来,他忙用手背抹掉。

  梁红玉望着他,柔声说:“怕什么?男儿汉这时若不落泪,便是冷心冷肠,不值一文了。”

  梁兴勉强笑了笑:“莫再逼我讲这些了。”

  “好,还有一桩最要紧的,留到下回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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