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2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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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存勖仍然端坐在魏州城的皇宫中,目不转睛盯着案上的那卷地图,他觉得意犹未尽。梁军主力正在杨村虎视眈眈,而他的部队却掉头向东,直扑黄河之尾。他有些得意地笑了,没有人会想到这一招,除了李存勖,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可以这样理解和驾驭战争。

  郓州,士兵们无精打采地站在城楼上,用了无生气的双眼看着城外灰蒙蒙的天地。时间对这个城市来说似乎凝固了。战争一直在他们的北面和西面持续,甚至每天都可以听见从杨刘城传来的战鼓与号角。但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这里,他们每天只是简单而郁闷地重复着一件事:把一车车沉重的补给和一队队刚刚训练出来的新兵送到远方。他们在战争的重压下几乎无法呼吸,却又不可思议地远离战争。但所有人都相信,总有一天,他们终将无路可逃,直面杀戮,只是不知道这一天何时才会到来。但所有人都不会想到,始终笼罩在周围,却一直小心地远离他们的那场战争会如暗夜里的风暴一般骤然而至。

  数天后,李嗣源和他的特遣队如期到达杨刘。太阳已经落山,阴雨绵绵,道路漆黑,经过长途跋涉的士兵们又饥又累。“不如暂且进城休整,待明日再奔郓州。”石敬塘劝李嗣源道。另一员猛将高行周却不同意:“阴雨连绵,月黑风高,正是是天助我也,郓州城中一定毫无准备,正应该趁机夜袭才对!”李嗣源点点头:“不错。消息一旦走露,我军将死无葬身之地,此时不击,更待何时?”他转过身,看着自己养子李从珂道:“你带五百敢死队为先锋,趁夜攻城,切记,一定要速战速决!”狂风骤起,雨点打在盔甲上发出不祥的声响。李从珂带着五百敢死队从大部队侧一闪而过,径直南去。

  夜幕淹没了郓州城,这座饱经战争威胁的城市在苦冷的雨夜中早已漆黑无光。李从珂和他的敢死队员们背负长刀,悄无声息地攀绳而上,很快涌进了这座毫无戒备的城市。黑夜里刀光凄厉,把守城门的士卒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便一命呜呼。城门大开,李嗣源和他的军队潮水般地涌进了郓州城。

  消息传到魏州,李存勖拍案而起,仰天大笑:“李嗣源不愧沙陀猛士,河东奇才,大事成矣!”他大笔一挥,任命李嗣源为天平节度使,齐鲁之地,任其掠取。

  郓州失陷的消息让开封陷入了恐慌。朱友贞做梦也没想到,敌军会突然行动,一举颠覆了他的后院。如今郓州失守,兖州危急,梁军黄河防线面临全盘动摇。气急败坏的朱友贞马上下令罢免戴思远的北面招讨使之职,同时急急忙忙派使臣去斥责驻守杨村的段凝、王彦章等将领,让他们戴罪立功,扭转战局。

  与手足无措的朱友贞相比,敬翔的心里更多的是悲怆与愤怒。自朱温死后便一直靠边站的敬翔终于决定为自己曾经效忠的王朝发出最后的怒吼。年迈的敬翔跌跌撞撞地闯进了皇宫,见到面色苍白的朱友贞,他从靴子里掏出一根长绳,低沉的吼叫道:“回想当年,我虽不才,仍随先帝东征西讨,开疆拓土。虽然当年强敌环伺,但我以愚钝之资,仍竭力筹划,不敢有片刻懈怠。现在敌人势力更加强大,虎狼之师已逼近京师,陛下觉得我老朽,从不肯听我只言片语。既然我已经没什么用了,不如去死!”敬翔苍老而愤怒的声音在阴冷空旷的宫殿中回旋,就像一头受伤的狮子。他把绳子朝殿梁上一甩,就要上吊自尽。朱友贞大惊失色。王朝面临倾覆的危险,什么权利派系,在这一刻都不得不暂时抛到一边。他急忙拦住气冲斗牛的敬翔,连声道:“爱卿不必如此!不必如此!有何良策可挽救危局,请速速道来!寡人一定采纳!”敬翔惨笑道:“事已至此,老朽又有什么良策。我只有一句话,能挽救今日危局者,只王彦章一人而已!”

  王彦章,这位当年被朱温青眼相中,年纪轻轻便委以重任的铁枪将军,却一直委身于朱友贞的各色心腹之下,郁郁而不得志。即使后梁王朝即将倾覆之际,仍然要老臣敬翔以死相逼,才能让这员猛将有独当一面的机会。在敬翔的拼死力荐下,朱友贞不得不下令,由王彦章接替戴思远为北面招讨使,统领梁军主力。但始终忘不了权力争斗的朱友贞仍然留了一手,让心腹宠臣段凝为副招讨使,监视王彦章。

  消息传到魏州。正为自己的华丽奇袭沾沾自喜的李存勖骤然变色。还在父亲在世之时,王彦章手举双枪,威震中原便已经成为一个传说。他当然知道这是个厉害角色。李存勖立即传令给驻守德胜城的朱守殷,让他加强戒备,严防梁军反攻。左思右想之下仍不放心的李存勖干脆亲自率军,从魏州南下澶州,以防事态有变。这样一个强大对手的到来,让李存勖感到莫名的紧张与兴奋。

  而此时,终于成为梁军主帅的王彦章正意气风发地站在朱友贞面前。“爱卿,你估计多长时间能击败德胜之敌?”看着高大威猛的王彦章,朱友贞疑虑重重地问。“三天!”王彦章的声音坚定有力,干脆利落。“三天?”朱友贞惊讶得叫出声来。好几个朝臣正在王彦章身后掩口讪笑。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王铁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话而已。

  王彦章面不改色,缓缓抬起头。他的目光穿过这座浮华的宫殿,仿佛正和千里之外那个叫做李存勖的男人四目相对。

  46 三日破敌

  被委以重任的王彦章就像上足了发条的机器。他一直梦想着指挥千军万马独当一面,现在,机会来了。从开封到滑州,王彦章和他的军队只用了两天时间。进入滑州城,王彦章并没有下令向德胜城进攻,而是下了一道让所有人都大感意外的命令:“大摆筵席!”大战在即,他要好好款待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将士们。大家都不知所措。王彦章在皇帝面前夸下三日破敌的海口,早就在全军传了个遍。现在两天时间已过,他却绝口不提进攻之事,反而大摆酒宴,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段凝站在王彦章身旁,面色苍白。他虽然没立过什么显赫的功劳,但却深谙官场钻营。当年他的妹妹颇有几分姿色,于是送到朱温身边做了美人,段凝也随之青云直上,很快做到了刺史的高位。他当怀州刺史的时候,朱温北伐路过,段凝倾尽全州物力讨好逢迎,让朱温颇为满意。因为段凝接待的规格太高,导致朱温胃口大涨。再过相州时,猛将李思安不知就里,仍然按照往常的规格接待,结果让朱温大发雷霆,竟差点找个由头当场砍了李思安的脑袋。段凝却因此一路高升,风头压过了好多战功卓著的老将。切身经历让段凝深知讨好君王的重要。王茂章在朱友贞面前夸下海口,三日击破德胜城,现在却绝口不提攻城之事,如果皇帝怪罪下来,恐怕不仅仅是王彦章,连自己这个招讨副使也吃不了兜着走。“王将军,你说三日破敌,如今已过了两日,要是皇上怪罪下来……”段凝凑近王彦章高大的身体,悄声道。“段将军,今日你我不谈军中之事,只好好吃酒,一醉方休!”王彦章不待段凝说完,拉住他的手,大步往酒席中走去。

  暮色很快吞没了滑州城,冰冷的雨水倾泻而下,整座城市都淹没在凄风冷雨中。滑州府衙内,段凝看着摇曳的烛火,心神愈发不宁。好酒好菜很快端了上来,王彦章早已把打仗的事儿抛到了九霄云外,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乐不可支。众将今朝有酒今朝醉,跟着主帅一起豪饮。窗外风声凄厉,冷雨呼啸,段凝觉得心跳越来越快,总似有大事即将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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